第四百六十二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
“敢問,公子是否姓落?”
替逐生駕車的馬夫狐疑萬分,他是逐生帳下的親兵,跟隨逐生東征西討十多年了,卻從來沒看過逐生如此緊張的神色,哪怕是帝國太子親臨,這位鐵血戰神也始終淡定自若,除了慕容家的嫡係血脈,誰也無法令手染數萬生命的悍血將軍這般恭敬的對待。
微微點頭,沒有多做言語,僅僅是丟給逐生一個眼神。
第九大街的氣氛中透露著詭異,繁華的街道卻無人敢喧嘩,巡城的衛兵聽到悍血將軍的名號,第一時間內趕到,衛兵長神情激動,向著崇拜許久的戰神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軍禮,然而逐生卻視若無睹。
“逐生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公子恕罪。”
第九大街上,滿是眼珠子落地的聲音,每個人都仿佛見到了夢魘,驚嚇得呆若木雞。
跪下了,神賜未來的元帥,居然雙膝跪地,誠惶誠恐得給一名不明來曆的青年人叩首,一個巨大的問號在所有人心底浮起,青年的來頭究竟有多大,竟連見神賜天子也無須下跪的悍血將軍行如此大禮。
圍觀者俱在好奇,唯有小販臉色泛白發青,恐慌在他腦海裏泛濫成災,從逐生屈膝的一刹那,他就清楚自己闖下彌天大禍了,這個神秘人物,莫說是他一個普通商販,就連他那所謂的姨夫估計也吃罪不起。
“不知者不罪,起來吧。”
仿佛擁有魔力一般,逐生聽到後,瞬間站起身,畢恭畢敬等待著男子的吩咐。
“逐生,雪兒還好麽?”
像是要故意折磨小販,男子完全不談如何處置他。
“雪兒?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在外麵惹了什麽風流債。”
“鸞兒,你輕點,輕點,我的耳朵快被你扭斷了。”
又是牙齒落了一地的聲音,身份神秘的人物,居然是個妻管嚴,這實在是太挑戰眾人的神經了。
“鸞姐,先聽聽羽解釋麽,下手別太恨了。”
“無邪,你別心疼他,這個花心大蘿卜,不好好管著,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青春少女呢。”
“鸞兒,絕對是誤會,我一直視雪兒為妹妹,不信你可以問逐生,逐生別愣在那裏,快替我澄清呀。”
“公子,您的家事,我這個外人不便多嘴。”
“還敢說其中沒有貓膩,無邪,我們走,倒要看看夫君口中的妹妹,究竟生得一副多麽惹人憐愛的容顏。”
醋壇子翻了,滿條大街都充斥著濃鬱的酸味。
“好你個逐生,你敢暗算我,看我以後這麽收拾你。”
無形的威壓,壓得逐生汗流浹背,可逐生始終強著嘴,一言不發。
“你是叫逐生對吧,別擔心,有我們姐妹在,他不敢拿你怎麽樣。”
“鸞兒,我不過隨口一問而已,你這幹醋吃得也太沒邊了。雪兒和梧桐一樣,僅僅是我疼愛的妹妹,四十多年未見,雪兒肯定也和梧桐一樣嫁做人妻,你就不要去打擾人家的清靜生活了。”
“公子,小姐還雲英未嫁。”
逐生脫口而出的話,讓鳳羽差點吐血,避開曦鸞淩厲猶如神劍的目光,又對上無邪幽怨的眼神,鳳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逐生,領我們去見見你家小姐。”
逐生原想開口婉拒,不希望給小姐招惹麻煩,可曦鸞的一個眼神,他整個心神仿佛都被奪舍了,嚇得他驚若寒蟬。
鳳羽大婚時,逐生領軍在外,錯過了那場盛事,但有關鳳羽和他兩位娘子的消息,他還是耳聞到不少,盡管是神賜的統帥,可他很對天下形勢一清二楚,如今執掌三片大陸的人,不是某一位君主,也不是某一宗門的宗主,而是眼前掩飾容貌的青年。
而今看來他的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逐生心底那一絲僥幸被摧毀殆盡,滿腔的後悔湧上心頭,溫婉善良的雪兒小姐豈會是她們的敵手。
心意已決的曦鸞,九頭神龍也拉不住,鳳羽無奈地輕歎了一聲,他自持對雪兒沒有男女之愛,見雪兒一麵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到時候誤會說不定立刻就化解了。
“逐生,這個無良奸商,意圖冒犯邪兒,你派人處理一下,別讓他再出現在人前,至於他口中的姨夫,也命人查查,若是為官不正、禍害百姓,讓那個慕容劍君自己看著辦。”
小販像是數九寒冬被人從背後灌了一桶冰水,全身上下瞬間麻痹,三魂沒了七魄,連向鳳羽求饒的勇氣也提不起來,那張扭曲的臉,如同從陰間爬出的鬼魂,煞白而無力,圍觀者對此唏噓不已,卻沒一個人敢替他說一句好話,辱罵過鳳羽三人的家夥,更是偷偷摸摸地離開,生怕被這殺人不見血的魔鬼盯上。
“公子的命令聽清楚了麽?”
逐生抬腳踢了跪在一旁的衛兵長一腳,這一腳不輕,衛兵長悶哼了一聲,趕忙連連稱是。
不怪逐生發火,神賜出了這麽個敗類,身為管轄第九大街的衛兵長,他責無旁貸,尤其是這個不開眼的爛人,得罪誰不行,非要得罪如今天下的主宰,縱使是九名貓妖托生,今日也逃不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衛兵長是個明白人,非但不敢心存怨恨,而且十分感激逐生,逐生這一腳其實是救了他,若是這個身份尊貴到讓逐生也要視若神明的神秘人深究下去,他即便不蛻一層皮,頭頂的烏紗隻怕也不保了,與那般嚴重的後果相比,挨上區區一腳簡直是天大的幸事了。
未免驚世駭俗,鳳羽三人放棄了跨越虛空的挪移之法,坐上了逐生的四架馬車。
不得不說,逐生在神賜果真是位高權重,哪怕是輕車簡行,座駕也是非同一般,百年橡木和百年紫檀木交錯布置的車廂內,彌散著淡淡的龍涎香,天蠶絲織成的極品繡品,鋪在椅凳和地板上,無論是坐著還是踩著均是非常舒服柔軟。
更值得一提的是四架馬車的穩固,輕鋼嵌在木料中,一般的箭矢難以破開,好似一座移動的堡壘,而且人坐在其中感覺不到顛簸,但車子其實卻在高速疾馳。
“逐生,你的馬夫趕車的技術倒是很高超呀。”
曦鸞還在跟自己慪氣,無邪礙於曦鸞,也不敢和他親近,鳳羽自然不會自找沒趣,在這個時候去討好曦鸞,閑來無聊的他,開始和逐生聊起的家常。
“能得公子謬讚,小五子應該是三生有幸?”
“他叫小五子麽?”
“是的,公子,他父母是鄉野粗人、目不識丁,因為他在家排行老五,故此給他取了這麽個名字,如今他的四個兄長都已馬革裹屍、魂歸蒼野,我不忍他父母無子在膝下適逢終老,這次才特意將他帶回京師,公子別看他貌不驚人,駕車的技術在天賜軍中,卻是無人能出其右,千軍萬馬中猶能操控自如,助我衝鋒陷陣如履平地,我這條命有好幾次是他救的。”
“小五子高堂是否俱在?”
鳳羽突然關心起小五子的家人,讓逐生稍有疑慮,不過想到眼前之人,翻手覆手間可滅百萬大軍,又豈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普通士兵起歹意呢。
“他父親倒還硬朗,母親卻病入膏肓、藥石無靈,我急著回來,也是希望他趕得上送他娘親最後一程。”
說到這裏,逐生神色黯淡,他有知天境巔峰的修為,活過一兩百歲不成問題,可他的雙親在數十年前就撒手人寰,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也紛紛壽元枯竭,相繼離他而去了。
憾事經曆多了,逐生的心也漸趨淡泊,盡管民間風傳他要被加封元帥,其實他回京是告老請辭的,繼任人選他都思慮好了,便是慕容振國的老來子,慕容雪兒的幼弟,如今神賜朝堂上炙手可熱的虎衛軍右軍都督慕容劍君。
“這株續命醉蘭你拿著,讓小五子趕快回家救他娘親吧。”
鳳羽從空戒中取出一株紫色蘭花,嬌豔欲滴的蘭花,被霧化靈氣滋潤著,散發出的清香,逐生嗅了一口,頓感五髒被洗滌一淨,緊固的瓶頸居然有了絲絲鬆動。
“此等神藥,隻怕小五子承受不起。”
逐生惶恐的婉拒,盡管盯著續命醉蘭的眼睛在發光,可他還是不敢接受。
“一株靈草而已,躺在我的空戒裏,也不過是死物,若是能成全小五子的一片孝心,遠非其本身的價值可以比擬的。你替我告訴他,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功名利祿不過是浮雲,保家衛國的戰士有千千萬,而他父母的子女卻是獨一無二的,莫要等失去了才覺悟,抱憾終身。”
“鳳羽,不如我們去普羅島走一遭吧。”無邪在鳳羽耳邊溫柔地問道。
鳳羽心中一暖,但他一直在猶豫,他不清楚將會麵對多麽殘酷的事實,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不去普羅島,他還可以欺騙自己母親有可能還尚在人間,可若是去了……。
“逐生,又不是送你的,你拒絕個什麽勁呀。”
曦鸞奪過鳳羽手中的續命醉蘭,一把塞到逐生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