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機關算盡不如天
六月十七號。
今天，楊青蓬坐在書桌前，抓耳撓腮，看起來著急得要哭出來。
這時，李知慧出現在她旁邊。用一慣溫柔的聲音：「青蓬，你今天怎麼了？」
楊青蓬抬起頭，眼圈紅彤彤的，聲音沙啞地說：「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想哭……」
李知慧雙手杵在滿是複習資料的書桌上，輕輕地問：「來，跟姐姐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楊青蓬抽泣著，頭髮被她抓得亂蓬蓬的。
「明天就要小考了，但是……」她吸了吸鼻子，說：「我好像把很多東西忘記了……怎麼辦？」話還沒有說完，淚水就模糊了她的雙眼。
李知慧紮起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被，溫柔地安慰道：「沒關係，說不一定睡一覺明天就想起來了呢？」
楊青蓬憋著，但是憋不住，「哇……」的一聲，把頭埋進李知慧的腹部，哭起來，停不住了。
但是就那一聲過後，她又立刻停止了，不停地抽泣著。她只覺得腦袋裡空空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她又不敢大聲哭出來，爸爸媽媽在睡覺呢。
她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怎麼辦……怎麼辦……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李知慧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著：「沒事，你先別慌，先睡覺，明天就想起來了呢？是不是……」李知慧剛要說什麼，忽然被楊青蓬的一句聲嘶力竭的：「怎麼辦！」給嚇了一跳。
楊青蓬慌亂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盯著牆上的鐘，急得直跺腳。
李知慧一看，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楊青蓬像是被火潦倒一樣跺著腳到床邊。
李知慧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好笑，但是看到她臉上那種天要塌下來了的表情，又不忍心笑她。
楊青蓬幾乎是跳上床，近乎瘋狂地揉搓著自己的眼睛，嘴裡反覆地喊著，低聲哭著：「睡不著啊，睡不著……」
李知慧看她不知道疼一樣粗暴地揉著自己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戳進去。
「青蓬！」李知慧叫著，衝過去，鉗住她那兩隻馬上要自殘的手。
「睡不著……睡不著……」她低聲抽泣著。
像是中邪了一樣。
可是，那個放邪的人，正在隔了一個客廳的主卧室安安穩穩地、面帶微笑地睡著呢。
那邪物，就是：
「不準錯！」
「記不得……都記不得了……」楊青蓬依然念著。
李知慧直接把她抱起來，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安慰著：「不哭了，明天就記起來了，明天就記起來了……」
楊青蓬抽泣著，慢慢安靜下來。很久，才睡著了……
「砰」
一聲響，把楊青蓬從夢中嚇醒。她立馬彈起來。
夢還沒有做完，不過，那個夢也沒有什麼好留念的，只不過是一些媽媽對她的嚴格要求罷了。
她看著門口，眼睛已經紅腫了。
王彩霞站在門口，那雙鷹眼盯著剛剛被嚇醒的楊青蓬。
「起來，洗漱！」王彩霞才說了四個字，就出去了，毫不客氣地關上門。
楊青蓬的心臟好像很累，又不得不跳快一些。
樓下，楊大同笑眯眯地看著她。說：「加油，好好考！」
楊青蓬卻好像看到了一張魔鬼的臉，在說：「考不好你就死定了！」
她坐到椅子上，卻看著自己面前的雞胸肉、荷包蛋以及米粥一點胃口都沒有。
甚至聞著那皮蛋瘦肉粥里皮蛋的味道有點想吐。
王彩霞從廚房出來，端了兩杯牛奶，在楊大同面前放一杯，給楊青蓬放一杯，拿起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說：「好好考！」
楊青蓬看著皮蛋瘦肉粥很難受，感覺很噁心，但還是忍著喝完了。
他們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楊青蓬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更加難受。學校本來是不讓學生回家的，但王彩霞硬是把她接回來，她也搞不懂自己的媽媽怎麼想的，也不敢問。
楊大同自言自語：「現在是五點，七點半左右到學校……十點之前可以回來吧……」
楊青蓬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坐在後座，想吐，噁心……
就這樣忍了兩個半小時，終於到學校了。
「青蓬！」楊大同叫她，她已經走了幾步，楊大同搖下車窗：「好好考！」
「不準錯！」王彩霞那聲中氣十足的命令似乎就在耳邊。
她沒有說話，逃也似的大步跨進學校。
她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自己的考場，場外有同學在背：「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楊青蓬好像又聽到了：
「不準錯！」
很快，她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轉著筆，眼睛盯著黑板上方的鐘。從它的分針指著九，看著秒針，一點一點，一滴一滴，直到分針正正地指到五十五。
「同學們，開始發試卷了。」楊青蓬聽著監考老師的聲音，跟自己媽媽上課時候的聲音有點像。
看著看著，那個老師的臉漸漸改變，變成了自己媽媽的，說著：「不準錯！」
她被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搖搖頭，還是那個老師。
早上考的是語文，雖然很多題目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總覺得自己見過很多遍，但還是寫得滿滿當當的。
「離考試結束還有五分鐘，請儘快答題。」喇叭里傳出提示。
楊青蓬看著那個沒有寫出來的空，努力地想著：少小離家老大回，下一句……下一句是什麼？
正是橙黃橘綠時？
樹頭花落未成陰？
夜深籬落一燈明？
……
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她不由自主地小聲說了出來。她抓著自己的頭髮，想著，恨不得把自己的腦子挖出來翻翻找找。
監考老師的一聲：「同學不要交流啊，算作弊。」把她拉回來。
「叮……」鈴響了。
「時間到了，同學們停筆。」說著，一個監考老師從第一個開始收試卷，另一個站在講台上盯著所有人——或者說是沒有被收走卷子的人。
從考場出來，楊青蓬紅著臉頰，紅著眼睛，目光獃滯……
「青蓬，你考得……」
她像是沒有聽到那個同學說話一樣徑直走出去。實際上，她真的沒有聽到，因為她的耳朵里都是「嗡嗡嗡嗡」的聲音。
那個同學見她不理睬自己，有點生氣，更多的是尷尬，自顧自地罵了一句：「有什麼神氣的，哼！」然後走了。
楊青蓬感覺自己的腦袋千斤重，而身體卻輕飄飄的，好像風再大一點就可以把她吹上天一樣。
她就一路迷迷糊糊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腦袋空空地。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青蓬……青蓬……」她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女孩的臉。女孩一臉焦急的樣子，道：「快點，還有十分鐘就考試了！」
「考試……」楊青蓬幾乎是無意識地吐出兩個字。
「是啊，你快點，我先去了！哎呀……」女孩一溜煙就沒影了。
楊青蓬連忙爬下床，因為太慌忙，肚子被鐵刺劃破了也沒有注意。
她套上鞋子，拽上自己的書包，瘋了似的衝出宿舍門。
「同學，你怎麼……」宿管阿姨窗前看著書，後面的「還沒去考試？」都沒來得及問，楊青蓬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楊青蓬拚命地跑著，感覺要斷氣了才稍微忙了一點點。
「咚」
她踩空了，膝蓋狠狠地撞到台階上。她想要起來，卻怎麼也起不來，腿一點勁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她可以起來了，但是那鑽心的疼來了。
她就這樣，齜著牙咧著嘴，攀著樓梯扶手，一步步走到了四樓。
剛到考場門口，鈴聲就響了。
「快進來！」
她下意識地抹了一把汗，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
「才考這麼點分！」王彩霞的眼珠子都要從自己的深陷的眼窩裡瞪出來了。
楊大同倒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她發著燒，膝蓋還破了，能考個一百三十多分不錯啦……」
「那也……」王彩霞不想說了。
她，傲嬌的王老師，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你算去算來算不到她會發高燒吧？」楊大同一邊看著自己的《金剛經》一邊回答。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