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梅花香自苦寒來
楊青蓬忍不住這刺破耳膜的聲響，睜開了眼睛。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透進來一點熹微的晨光。
早晨，七點半。
楊青蓬想再賴一會兒床，又猛地想起自己要趕早去快遞站寄快遞。把那條自己編織的暖橘色圍巾寄給周信。
她做好了作業，獃獃地看著窗外那條小徑上躺著一些落葉，枝頭還掛著一些被寒風捶打的不肯落下的樹葉。
在周信這裡，確卻下起了雪，洋洋洒洒，這是她作為一個南方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棉花雪，莫名想出去堆雪人……雪還沒有那麼厚，畢竟是昨天下半夜才開始的。而且，一個人，太傻了。
給楊青蓬打一個電話吧，可是……她會不會在忙呢？算了，免得掛了電話又難過。
楊青蓬也是百無聊賴，也不敢主動打一個電話，也怕掛了電話難過。
不是生死離別，不是命中注定。
沒有山盟海誓，沒有任何諾言。
奇奇怪怪的感覺在兩個孩子心中瘋狂肆虐。
可是，一般人的感情哪有那麼堅固啊，更何況只是兩個金釵少女。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兩個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依舊是上課，做作業，日常生活。
本該是活潑歡快的年紀，卻是猶如一灘沒有生機的是誰。這，不是兩個人獨有的狀態……
這一年多寒假，是楊青蓬過得最忙碌的，沒有之一。
王彩霞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副警句貼在楊青蓬卧室最顯眼的位置：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是一句很有名的話，古詩句默寫中的常客。
假期里，楊青蓬比上學時候還累。她要早上六點起床，背古詩，到七點，吃早飯，然後做題，做題，做題……
「知姐姐，終於要開學了，我累死了！」楊青蓬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趴在床上。
李知慧還是坐在書桌旁邊的那個椅子上。
「他們也是為你好！」
楊青蓬翻了一個身，回答：「我知道！可是……我好累啊……」
李知慧看著半合著眼睛的楊青蓬，沒有說話。
「但是……上次在雨林里見到的那兩個姐姐，她們又是怎麼死的啊？」
李知慧頓了一下，轉頭看著她，有些猶豫地問：「你真的想知道？我怕……」
楊青蓬又想：能遊盪在人間的，多半是一些不入六道的惡鬼，基本沒有什麼好看的死法。
「不了……還是算了吧！」楊青蓬不願意去想那兩個漂亮姐姐究竟怎麼死的，生前做了哪些不可原諒的事情。
「你上次說，周信轉學了，那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
「沒有……」
「怎麼不聯繫呢？」
「她又不聯繫我……」楊青蓬忽然坐起來，不自覺地嘟起了嘴巴，一臉委屈的樣子。
李知慧捂著嘴巴笑，不說話。
楊青蓬急了：「你笑什麼啊！」
「笑你啊！」
「我有什麼好笑的？」楊青蓬本來心裡就不怎麼舒服，看見她怎麼笑，更不舒服了。
「她不聯繫你，你就委屈了？」
「我哪有委屈啊！我沒有！」
過了一會兒，楊青蓬才又說：「我給她打過電話，空號……」
……
忽然，房門毫無徵兆地被打開了。
「你怎麼還不睡覺？」王彩霞站在門口，她的臉有些蠟黃，兩個枯瘦的大眼窩躲在黑框眼睛後面。一雙鷹隼似的眼睛就那樣死死地盯著她，她不知道那目光里是不是真的有一把鋒利的尖刀。因為每次，似乎都會被那目光盯得心跳加速，臉上也生疼似的……
「我……我馬上就要睡了……」楊青蓬看了一眼自在坐著的李知慧，雖然她知道母親看見她，但還是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王彩霞看了她一眼，把手裡的幾張紙放在書桌上，冷冷地扔下一句：「這是明天早上要背的。」就走了。
楊青蓬盯著被關上的房門看了很久，心率也慢慢恢復正常。
半晌，房間里安安靜靜的。
李知慧看了看那幾張紙，問：「這些你不是會了嗎？」
楊青蓬從來沒有跟她說過自己會什麼呀，她是怎麼知道的？
算了，人家是鬼，知道也不奇怪。這樣想著，也沒有再去追究。
「她讓我背了之後還要默寫，不能錯一個字……」
李知慧努努嘴，不在說話。她翻著那些資料看了一會兒，說了「早點睡吧！」就消失了。
對於李知慧以及那些「朋友」的來無影去無蹤，楊青蓬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朝露待日晞』的『晞』是日字旁，不是口字旁。」王彩霞也剛剛起床，頭髮還有點凌亂，但是眼窩深處的目光卻一點也不柔軟。
「嗯！嗯！我記住了。」楊青蓬坐在旁邊，坐得端端正正。
「天天說記住了，天天都有錯的，你怎麼那麼笨啊！」
王彩霞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教育之後，她又繼續往下看。
「還有，這個『鄉音無改鬢毛衰』的『鬢』字……」她順手拿起桌子上一支改作業的紅筆，在楊青蓬的那個歪歪扭扭的『鬢』字旁邊工工整整地寫了一個，她指著那兩個字，問：「你看，這兩個字，哪個看著舒服一些？」楊青蓬當然一眼就看出了母親那方方正正的正楷更好看咯。
「這個。」她指著母親的字。
「那你知道問題在哪裡了嗎？」王彩霞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楊青蓬囁嚅道：「我寫得，太丑了……」
王彩霞又是一頓語重心長的教導：「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語文考試，字寫得好看是很重要的。好好練練字，不要一叫你練字就煩躁。」
終於熬過了這心驚膽戰的十分鐘，她終於可以吃早飯了。
她和母親下樓的時候，父親已經在餐桌錢翹著二郎腿看著報紙怎麼吃早飯了。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一邊看書一邊吃早飯，消化不好！」王彩霞下著樓梯就開始教育自己的丈夫。
楊大同也沒有辦法，只得放下二郎腿，把報紙放在一邊，規規矩矩地吃飯。
楊青蓬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母親煩死了。她那麼多同學，沒有一個是在寒假裡天天還要學習的。
不過，這些天王彩霞最常跟她說的一句話就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句話的意思，她當然明白，但是……她真的好累，好煩……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