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是物非懼難驅
這是上小學以來最長的一個假期，這個假期里王彩霞雖然給楊青蓬帶來了很多初中的課本，但是也沒有盯著她，沒有下那個「必須」的命令。
楊青蓬學習向來是在王彩霞的命令下進行的，她沒有命令，自然也就沒有機器似的執行。這個假期，她很閑。王彩霞基本給學生補習，楊大同也基本不在家，像是很多個假期一樣。至於楊青蓮，跟她的男朋友一起打遊戲，有時回到朋友回來，不過一般不會理會楊青蓬，她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一切都照常。
或許是當透明人放久了，她也不在意了，她和姐姐在家有時兩個人看到對方，即使面對面就在跟前，也是自己干自己的事。相處得很是和睦，一點「摩擦」都沒有。
她沒有考好，不過因為她小學就是一小的，所以一中也沒有辦法，畢竟兩科加起來及格了呀。
再加上……一中校長和楊大同也是酒桌上的知己……
她以為自己仍然要住校，沒想到王彩霞忽然有一天對她說不讓她住宿。她依舊是雲里霧裡，母親的決定，她只有乖乖執行的份，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是王彩霞卻有自己的打算：
青春期的孩子最容易走歪，自己又不可能每天花兩個多小時去看著她，然而學校又不允許工作日學生帶手機。雖然校園裡有電話，但也只是可以聽到聲音而已，而且不可能一天打個兩三回。
她覺得她的這個決定是在為楊青蓬做考慮：在學校外面租一間小房子，所有問題不久迎刃而解了嗎？
可是，楊青蓬卻覺得這裡面似乎還有什麼大陰謀等著自己。
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這是假期的最後一天，楊青蓬卻好像忍受了這個假期很久了。
白天還好，爸爸媽媽不在家，還算是自在，時不時找自己的那些朋友聊天。除了李知慧，還有桑女、黎萱、任離、夏汐，就算有時候姐姐的朋友來，也沒有多大的影響。但是晚上，雖然爸爸媽媽一般不會管她，但是哪怕就那麼幾次，也讓她心跳加速，難受。
她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可是一見到母親，就像是自己剛剛乾了壞事一樣……
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有時，她會這樣想。
媽媽開了門進來，她躺著，但是還沒有睡著。
忽然燈亮了，她閉緊眼睛，裝睡，以為這樣媽媽就可以出去。
她聽著媽媽離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已經捏成了一個拳頭。
「青蓬。」
她裝睡。
只聽一聲，被子被掀開了。
冷！
她睜開眼，裝也裝不了了。
「媽，幹什麼啊？」
王彩霞看她剛起來，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你先起來，我有事情跟你說。」
她只得坐起來。
「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就在學校對面給你租了一間房間。」
「我知道！」楊青蓬點點頭。
「以後每天早中晚都要跟我們視頻通話。」
楊青蓬震驚了，一天三次視頻通話？王彩霞，你瘋了吧？楊青蓬在心裡這麼想著，但不敢說出來。
王彩霞見她愣愣地不說話，扔下一句：「睡吧。」就走了。
留下楊青蓬滿臉的無奈，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媽媽不可理喻。不過，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也就震驚了一下。加上困意來襲，倒頭就睡了。
又一次，開門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一眼。
這次，還是王彩霞，楊青蓬採取同樣的策略：裝睡。
趕緊閉了眼。
這次，王彩霞沒有理睬她，嘀咕著說了一句：「又不關燈。」然後關了燈出去了。
第二天，楊大同把她送到一中，先是帶著她去老師那裡報了名，然後又是帶著她去自己的屋子——一間二十五平米的房間，算上衛生間。
房間很狹窄，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以及一個原木色的書櫃，沒有了。
這些看上去很簡陋，但是對於一個初中生來說，夠了。
房主手上掛著鑰匙環，介紹著：「這個房間是上一屆一個小姑娘住的。聽說考了全校前十……」房主老伯繼續介紹：
「熱水是全天開放的，早上樓下會有老婆子做的早點。」
老伯說著說著，忽然提高了嗓音：「對了，還有一點，就是不能帶別人來過夜！」
楊大同：「這當然。」這一聲楊青蓬都有些被嚇到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這一點點失態，連忙解釋：「這個我們知道，你不用當心。」
老伯也解釋著：「哦，是的是的，說過的。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這裡住的都是一些學生娃娃嘛，嚴一點也是為他們好。」
其實楊大同忽然大聲說話，也不過是想到了那些極個別中學生不檢點的行為而已。
「過夜」這個詞，在他們這些校領導圈子裡，總是和淫（）亂、不潔身自好、不正當性（）關係聯繫起來的。
初中生活的第一天，大家都是神采奕奕的。
楊青蓬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校園。
她不是很習慣變化，有點認床。
早上剛跟自己的母親視頻通話，想起母親那一臉嚴肅的模樣，總是很不高興。
她找到自己的班級，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去。看了看，一個班五十個人，她熟悉的面孔就有十來個。還有幾個是小學一個班的，有四五個吧。這樣算來，可能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一小的吧，或許更少一些。
她去的時候比較早，教室里還有很多空位，但是她不習慣離老師太近，就選了中間那一個大組的最後一排。
她一眼看過去，基本上同學們都是三兩成全，講著自己的話題，有說有笑的。楊青蓬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後面，看著窗外發獃……
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來，教室里聲音也越來越雜，越來越喧囂。
大家聊得挺歡快的，十幾歲的孩子，最閑不住，只要那麼幾句：
「你叫什麼？」
「你從哪裡來啊？」
「你喜歡哪一科？」
這便算是認識了。
沒有人想孤立別人，但是現在的楊青蓬，似乎天生有一種氣質，就是讓別人不敢隨意靠近。
其實，這也是六年級下學期才突然這樣了，不知道是因為壓力大還是……周信的離開。
她發著呆，看著外面的天空，很寧靜。天邊那一點魚肚白，似乎預示了今天的天氣不錯。
「欣洋，我們坐這裡吧！」
一聲「欣洋」讓她心下一驚，她循聲看去，兩個高挑的女生在她旁邊站著，一個讓開給另一個過去。
楊青蓬心下一顫，這個名字，是她四年的噩夢。它在其心中的可怕程度，僅次於王彩霞……
早上媽媽是說她可能會看到熟人，楊青蓬也滿不在意，她都想好了，也就兩句寒暄而已。可是……她沒有想到會是這兩位……
不過也好，現在連寒暄都省了。
楊青蓬轉過頭來，臉上波瀾不驚，但內心總有那麼些擔憂：
趙欣洋會不會找我麻煩？
田書雅呢？
我會不會又回到那種窩囊日子？
不過，這裡這麼多新同學，她應該不敢狂。
她就這樣安慰著自己，眼光不自覺地往她們那邊瞄了一眼。
趙欣洋變了一些，好像更瘦了，更高了，田書雅也是……
她的手好像在抖，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害怕嗎？
怕誰？
趙欣洋？
怕她幹嘛？
現在不是小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