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抉擇(下)

  關羽張飛就是跟田豐不對付,像這種言語上的衝突,以前可沒少發生了。若是關羽在場的話,他倒是不會搭田豐的茬,頂多就冷哼一聲,卻隻在心裏憋著氣,張飛倒是直接了一點,聽著不順耳的話就扯直喉嚨嚷上兩句,隻是過後卻很快即忘了。


  其實,若不是劉備在那邊唬著,田豐也不想理會張飛的氣話,隻當沒聽著了。這一番謙讓的話,亦是隨意的一點,半點沒有放在心上。


  看了兩人如此模樣,劉備無奈的搖了搖頭,文武不和,國之大忌。好在他們三個從來都是對人不對事的,性子不對誰也不在心裏藏著,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彼此不能好好相處,臨事了卻不會相互拆台,是以劉備雖然頭痛,倒還不必太過擔心的。


  一旁趙雲隻是笑了笑,亦是有些無奈的樣子。自投入劉備帳下這兩年多以來,趙雲都已經習慣了關羽見著田豐就冷臉,張飛一想不通就田豐頂牛的模樣了。不過呢,這三個人倒是無一例外的對趙雲甚是友好,張飛對他尤為的照顧,已然引趙雲為自己的生平酒友之一了。趙雲甚至兩次差點讓張飛給灌趴下了,好在趙雲機警,感覺自己到頂了,就提議大家到院裏打一架,要張飛贏了他才繼續喝。三將軍雖然喝得不少,倒還不至於撒酒瘋,下手都極有分寸的,雖然每次兩人都隻能維持個不勝不負的的局麵,老張卻是舒坦得很,對趙雲尤為的喜歡,早把他引為自家兄弟了。


  話說,張飛拚酒的話,平生也隻輸給一個人,那就是關羽。打架他是贏不了趙雲,不過喝酒能把他幹趴下,也不錯,老張可是個知足常樂的人。


  計議已定,劉備便不再多費事了,也不理會張飛的幹瞪眼,拿起桌上的偽詔走到牆角,彎身投入火盆中,看著火苗一點一點的往上躥,微微的一笑,道:“董公以為我出身寒微,給了我這麽大的一個好處,就能打動得我了?他也不想想,這禮雖大,於我何加焉?本來就非我所有,既非我所有,又談得上什麽失去了。”


  其實這是天子的東西,也不董卓家的,崽賣爺田做人情,他當然不在乎了。


  “要是董卓舍得下本的話,就該把他收刮來了那些財物給我們做些軍資,誰想這家夥朝廷的東西濫賞濫封不在乎,自家的東西倒是小氣得緊。”


  見了父親感慨,劉封知他其實也有些舍不得了,否則何必那麽多廢話的?便打了個圓場,又笑道:“其實董卓的這個好計策,對我們也不無好處。袁紹為人好謀無決,臨難能拚死一搏,遇事卻優柔寡斷,當初他上伯安公尊號,本來也就不安什麽好心,這一次讓董卓翻了老帳,必然讓他有種被人揪了小辮了的感覺,心中不安。他又是絕對信不過我們的,如此一來,他對幽州的功略不可避免的要緩上一緩了。而且,還要大軍雲集,逼淩我並州邊境了!”


  說到這裏,劉封搖了搖頭,仿佛袁紹一切算計都在他眼皮底下進行的一般,大笑道:“不過呢,袁紹卻偏偏還是個好虛名的家夥,最喜歡做那表麵功夫。若是我們拒絕了董卓的好處,就算是他回師了,也做足了功夫要與我並州幹上一架,卻絕不敢在這關頭冒著被天下人所唾棄的危險公然襲擊我並州,我猜想,這一番洛陽四郡,他也再不好意思與我們爭了!”

  “嗬嗬,這麽一來,我並州就安若磐石了!”


  這一番話,隻是順著拒絕了董卓收買後可能發生的事情略略推敲一番,便不難得出這個結論了。


  “這隻是表象!”田豐聞言卻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的道,“袁紹對幽州的功略已經籌劃多時了,這一番因董卓的突然出著而失了戰機,他全部的心力,必然就會全部放在我並州這邊上來。他是不會與我並州直接交鋒,要壞我並州大事,卻也不必如此。”


  若論對袁紹的認識,田豐對袁紹隻是聞名卻不曾見麵過了,倒是不如劉封看得清楚。不過劉封的這一番分析,倒是與田豐心中所想的不謀而合,隻是看著劉封一臉不在乎的模樣,不由田豐不出聲斥責。


  “呃?”劉封臉上一紅,自己可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事急則失於周詳,就像當初自己深入冀州慫恿黑山賊襲入鄴城那樣,不是差點就斷了袁紹歸路?至於現在並州的後方,除了冀州,還有塞外剽悍善戰的鮮卑匈奴諸胡。雖然劉封娶了個鮮卑女子為妾,真正關係和緩的,卻隻有柯最部一家而已,至於其他的,他們還配不上坐到大漢並州府的餐桌上的。而與此相反的,袁紹自聯合了劉虞舊部一同對付公孫瓚後,那些與劉虞親密的塞外諸胡,都一並接受了袁紹的招撫,袁紹倒是來者不拒,全盤繼承了劉虞對塞外諸胡的友善政策,大手一揮,糧布鹽鐵,可是送出了不少。


  似著沒注意到劉封的尷尬,田豐向劉備躬身一揖,道:“主公,並州方麵,隻留關將軍與鍾元常坐鎮,還不足以應對袁紹萬般手段,須得主公,或是承澤自回晉陽主持軍政!再者,如何絕了董卓,這個說辭,還得好好斟酌一下!”


  “嗯。”劉備輕應了一聲,收起心神,看了兒子一眼,笑道:“那麽,大家都同意了?”


  “是!”田豐躬身一揖,趙雲也起身施禮。其實趙雲雖然列席會議,卻隻是個備員的,在這種場麵他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而且能說的話,基本上也都讓田豐和劉封說完了,根本還輪不到他發表意見的。


  張飛和劉封倒是自在得多了,畢竟是一家人,不必那麽多套數的。


  ……


  又在安邑住了兩日,這其間,劉封聽到了一個在他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的事:衛行回到河東後,一病死了!

  衛行本就是一個病癆鬼,年紀輕輕的就藥罐不離左右,偏又文弱不知調養,去並州這一行又是大喜大悲的,這一番折騰下來,回到安邑還不到兩日,就此一命嗚呼了。


  雖然衛行的事非自己的錯,終歸跟自己有些關係,劉封聽了這個消息難免便有些不舒服了起來。還不知道,蔡琰會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情。

  另外的,主持洛陽事務的司馬朗倒是沒什麽異動,聽說每日忙得像頭牛似的,形銷骨立,憔悴不已。至於他的弟弟,那個鷹眼狼顧的司馬懿,倒是突然不知所蹤了,不過相信在不久以後,這一位便要遊學到了他方去了,在關東的某個地方露麵了。


  仇是記著了,劉封也沒法追究下去,眼下洛陽四郡局勢還太穩定,誠如司馬朗所說了,劉封還離不開他們司馬家的支持,劉備到了河東後,一紙任命令司馬朗暫為河南尹。


  “哥哥,哥哥!”一覺醒來,劉封正準備與去父親劉備和田豐道別回並州去“看家”,堂弟劉德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一把將他扯住,神秘兮兮的賊笑了起來。


  劉封詫異了瞪了他一眼,奇怪的道:“什麽事你這麽高興了,父親允你留下來了?”劉封這一次回去,連阿德大牛都一並帶走了。


  “不是,你再猜猜,仔細的猜?”阿德拔浪鼓般的晃了晃大腦袋,還是故作神秘的道。


  “我猜你的大頭鬼!”劉封抬手很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暴栗,“快說,你再不說我走了!”說罷整了整衣袖,抬腳就走。


  “你走?走了你可別後悔!”阿德抱著頭瞪大了眼睛,一雙賊眼裏滿是委屈的樣子,更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模樣。


  劉封卻懶得理他,頭也不回的道:“要是後悔了,我就拿你開刀!”


  “啊!”阿德誇張的一聲慘叫,苦著臉緊跑前兩步攔在劉封麵前,吐了吐舌頭,道:“算了罷,你是哥哥,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反正什麽都是你對的,我說還不就是了!”


  話是低聲了,嘴巴上卻還不饒人,這個哥哥很無良的很,心裏不舒坦就變著法子折騰小弟,他那些手段,阿德可是受夠了。


  “聽好了:外—麵—來—人—了!”


  阿德退後兩步,對著劉封的後背,一字一個工腔的,這小子,倒是會作勢。


  “什麽人,有這麽大本事讓你這麽賊的?”劉封回過頭來,滿不在乎的看著弟弟道。這小子認識的人,不會是涿郡老家的吧,他們也不該到這來呀!


  “嘿嘿,不知道了吧?哈哈,是一個,不,是兩個,兩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來了!”阿德很是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一副你再敢對我不客氣,我就不告訴你的樣子。


  “你得意是吧?”劉封抹了抹頭上的熱汗,拳頭捏得格滋格滋的響,臉上盡是陰森森的笑。他剛打完一趟拳,渾身舒坦得要死,正好拿個家夥試試勁。


  阿德打了個哆嗦,脖子一縮退後兩步躲到廊柱後麵:“是兩個女的,看你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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