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光輝出事了（三）
躺在急救中心的白光輝，他覺得自己靈魂出竅，飄浮在空氣裏。剛才聽見白玉在哭，心裏很疼，但是他無法說話。他能看見自己的軀體，一動不動地躺在那。他似乎覺得，這個軀體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想：“人真的是一副空空的皮囊嗎？沒有靈魂的，真的是行屍走肉嗎？或許，人生便是一場夢。從頭開始，靈魂隻是軀體的過客，最終還是要離開的。我白光輝恐怕也是這樣的，赤條條地來，又赤條條地去，無牽無掛的。可惜，我離開這個軀體太匆忙了。”
他想是這麽想的，忽然之間，他從醫院裏出來，飄在天空裏。那裏有奇花異石，還有富麗堂皇的樓宇。白光輝走過一座小橋，橋下的水是黑色的，並且露出猙獰的麵孔。白光輝嚇了一跳，“這是誰呢？”
“這就是原本的你。”一個神奇的聲音飄然而至。
白光輝四處張望，沒發現有什麽人，甚是驚恐，“我怎麽就成了汙濁的人？”
“不僅僅是你，你們人類有幾個是幹幹淨淨的？”
“我不承認自己是汙濁的人。”
“你怎麽不汙濁了？你與白玉好上了，可是你心裏為什麽還有肖夢的影子？”
“我沒有。”
“不要狡辯，在人間狡辯或者偽裝，誰都不知道。可是在這裏，你想什麽，你做什麽，我都是知道的。不過，這不能怪你，人是感情動物，因為情而常常執迷不悟。我勸你懸崖勒馬，要不然會毀掉你自己。”
“那我現在怎麽辦？我不該有愛情嗎？”
“有，但是你要明白。你繼續向前走，那裏有書房，你會找到你的愛情的。”
白光輝聽得稀裏糊塗的，走過橋，迎麵是一座白色的木樓，有塊匾道：“桂月軒”，還有一幅對聯，“如玉飛來天上月，當空送與夢中人。”步入其中，數十個歌女正吟唱小曲。室內幽香，似有濃濃的桂花香。白光輝在書架上抽出其中一本書，叫《桂月仙子》，開篇有七言絕句，“嫦娥寂寞廣寒間，玉兔愁生不笑顏。碧海無心千惱恨，時常淚濕係情關。”白光輝繼續往後翻，還有幾首詩，詩道：
“其一：蛇山明月照，南下去雲都。許是真仙子，秋來作葦蘆。
其二：花開明鏡裏，一瞬照遺珠。有恨誰能懂？心如一片湖。
其三：無言樓上顧，浩渺人間路。往事已悠悠，癡情非一句。
其四：莫笑我如雲，知心未必聞。三生求不得，一念是何君？
其五：臘月湖風黑，鉛雲大地昏。雪盡冰開裂，人輕一縷魂。”
桂月軒後麵又有一樓，紫色的，叫絳珠庭，有一幅對聯：“小月高寒清露濕，飛花孤瘦曉枝吹。”絳珠庭裏同樣有很多書，有一女孩在彈古箏。室內幽冷，四周都是紫色的。白光輝走了幾步，忽聽到“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歎息。白光輝站住了，看著她，仿佛在哪裏見過似的。
白光輝問：“為何如此歎息？”
那女孩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我是絳珠仙子，在這等候你多時了。”
白光輝驚訝了，“你知道我要來？”
她點點頭，“是的，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是仙草，我便是露珠。沒有我，你便會枯死。沒有你，我便是毫無價值的露水。好了，你跟我來。”
她帶他走到其中一個書架前，抽出一本給他。白光輝看了封麵，上麵寫道：“絳珠仙子”。開篇有七言絕句，“欲把絳珠瑤草落，天庭一色自然新。和風細雨如何比？但見癡情夢裏人。”白光輝沒看懂，接著翻看後麵幾頁。後幾頁有插圖，並留幾首詩，分別是：《黃連》、《高秋》、《花》、《傷春》、《絳珠淚》、《離別》、《生死兩茫茫》。
《黃連》：“初生漸覺苦中來，未必深知小女哀。三月春桃千粉麵，誰能為我獨枝開？”
《高秋》：“秋高雁去再無期，寂寞欄杆怎問之？舊夢愁中千萬語，無非笑我與君癡。”
《花》：“花開更惱春將去，不複人生舊夢時。幸得三聲新燕到，梁間傳語說相思。”
《傷春》：“春來暖日卻逢寒，連月風吹百花殘。心底何須將窗啟，隻因夢裏又闌幹。”
《絳珠淚》：“傷心莫若癡情者，暗泣為何往事休？卻道相逢還別去，人生無處不多愁。”
《離別》：“一程風雨一程歸，別後雲都失景輝。從此天涯分兩地，相思隻作雁高飛。”
《生死兩茫茫》：“地動山搖霹靂驚，人間忽起幾悲聲。知君生死今何處，願以癡心換此情。”
離開絳珠庭，白光輝隨那女孩走了“綠珠府”、“煙嵐閣”等地。他記了幾首詩，分別是《綠珠仙子》、《煙嵐仙子》以及其他雜詩。
《綠珠仙子》：“似斷無須斷，同心去異城。平常人世路，獨不此中行。”
《煙嵐仙子》：“失足曾時恨，重頭惜此生。還緣金貴得，實在有真情。”
其他雜史，均為五言絕句：
其一：雙木不稱奇，考研折桂枝。為官三五載，一錯總含悲。
其二：卻遇貴人來，搖身便脫胎。曾經言柳氏，不想是商才。
其三：此去姑蘇地，東吳得俊才。一書名欲得，可惜馬聲哀。
其四：瘦骨皮無肉，病軀單薄憐。河東獅吼處，笑語不安年。
其五：似女還非女，身無一技長。歸鄉依舊是，養殖到農莊。
其六：癡情終未得，卻遇有心人。海外常年去，浩然已貴身。
其七：有心花不發，隻是在雲都。春燕時常問，村官複運途。
其八：怒言不計仇，坦率見嬌柔。共此同舟路，相隨到白頭。
其九：難得好男人，持家也率真。閑來妻子伴，笑對世間塵。
白光輝想繼續看下來，那女孩說：“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白光輝問：“我到哪裏去？”
那女孩說：“你陽壽未盡，還是回人間去吧。”
白光輝不想走，“這裏不錯，比人間好，關鍵是遇見你。”
那女孩不高興，“遇見我有什麽用？你心裏不還是有桂月仙子嗎？”
那女孩一句話，白光輝啞口無言。白光輝不說話，那女孩繼續說：“你趕緊走，要不然你真的回不去了。”
白光輝問：“為什麽？”
那女孩說：“天機不可泄露，反正你趕緊走就是了。”
白光輝往回走，剛走了幾步，那女孩哭了，“你真的要走了嗎？”
白光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女孩繼續哭，“光輝，我就是絳珠仙子，是愛你的絳珠仙子。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亡。”
白光輝低頭，一狠心地走了。他突然覺得心痛極了，可就在這時，回去的時候，那座橋斷了。一股黑雲湧過來，白光輝驚恐得跌坐在地上，大聲地喊，“絳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