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座孤獨的城市
一連好幾天,肖平都沒聽到關於白光輝回學校讀書的消息,白光軍也沒打電話給她。肖平在這期間打了好幾個電話,後來不打了,覺得白光輝他爹太愚昧。她好心好意幫他,卻沒得到什麽好,好像是她求著他們家似的。白光輝他爹對白光軍說:“你肖阿姨打電話跟我說,要是不把白光輝找回來,她以後也懶得過問。”
白光軍說:“爹,肖阿姨好心好意地幫我們這個家,你怎麽就不領情呢?”
白光輝他爹說:“恩情大於天,今天肖平幫了咱們家,以後我有什麽臉麵去麵對她?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求助於她,二軍真要是人才,在哪裏幹都會好的。”
一轉眼快到月底,陸培龍打電話,說白光輝再不上學,學校打算按退學處理。聽陸培龍說這話,白光軍心裏特別矛盾,也特別緊張。這是關鍵時候,也是白光輝的人生關鍵時候。他要是猶豫不決,錯過這麽好的機會,白光輝這輩子真的錯過了。白光軍沒把陸培龍打電話的事告訴他爹,卻告訴了陳秀蓮。陳秀蓮說:“我看還是把二軍找回來吧,不能耽誤他的前程。”
白光軍聽了她的話,覺得是這樣的,現在他能走動了,去一趟廣州沒什麽大礙。陳秀蓮擔心他身體吃不消,要跟他一起去。白光軍說:“我一人去就行了,家裏還有爹、光英和苗苗,沒人照看,我不放心。”
商議之下,第二天白光軍到蛇山買了火車票,當天去了廣州。白光輝在廣州,在一家電子廠上班。那裏有個人是他高中時候要好的同學,這次去那裏,白光輝直接找他,然後順利地進入電子廠。白光輝離家之前,把他高中同學的手機號碼留給他哥,說有什麽事,打這個號碼就可以找到他。
到了廣州,白光軍在公共電話亭給白光輝打電話,手機沒人接。白光軍不知道怎麽辦,又不敢到處亂走,生怕迷路。快到中午,白光軍又打了一次電話,這次是白光輝的同學接的,“你好,你是哪位?”
白光軍說:“我是白光輝的哥哥,請問白光輝在嗎?”
那人說:“你找白光輝,在,他就在我身邊。”
白光輝接過電話,“哥,是我。”
白光軍說:“我在廣州火車站,你來接我吧。”
白光輝很意外,“你到廣州來幹什麽?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白光軍沒把事情告訴他,“你來接我,我們見麵再說。”
白光輝跟領導請假,之後借他高中同學自行車,馬上趕往火車站。見到他哥,白光輝埋怨他,“哥,你這身子骨還沒好,不要到處跑。”
白光軍說:“沒有緊急的事,我能來到這地方嗎?”
白光輝帶他哥到小飯館裏,他哥邊吃邊說:“二軍,你跟我回去吧。”
白光輝不高興,“不回去。”
白光軍說:“大學你真不打算讀了?”
白光輝歎息一聲,“不想讀,那是假的。可是我能有什麽辦法?我要是繼續讀書,光英怎麽辦?我不想為了自己,讓光英的學業荒廢了。”
白光軍說:“你聽哥的,還是回去,目前家裏雖有些困難,但我們是可以克服的。當年我沒上大學,內心很痛苦。我不希望讓這個痛苦在你身上發生。前兩天你們班主任打電話到家裏,說你再不上學,學校隻能按退學處理。”
白光輝說:“退學就退學,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白光輝不願意回去,白光軍問:“你不後悔嗎?”
白光輝望著遠方,內心有些複雜。“哥,你別說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人生的路是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我不會埋怨別人,也不會……”
白光軍心裏難過,“二軍,是你哥沒用,沒把你和光英帶好。”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抹著眼淚,“我們家經濟條件不好,我上不了大學,有很長一段時間活在痛苦之中。如果當時家裏條件稍微好一些,我不至於到工廠裏打工,更不會麵對現在這個情形。”
見他哥這樣子,白光輝知道他哥生活得不容易,活得也很痛苦。白光輝不想讓他哥為他操心,拉他起來,“哥,先到我宿舍去吧。”
白光軍來到白光輝的宿舍,——集體宿舍,一個宿舍有八九個人。這時候宿舍裏的人都在上班,白光輝搬過椅子,讓他哥坐,他坐在床邊。白光輝與他哥閑聊一會,後來才知道,這次讓他回學校讀書是肖平的主意。肖平出錢讓他讀書,白光輝表示一萬個不願意。白光輝說:“以前我與肖夢好過,欠她的太多,內心本身就很不安,我要是再回學校,怎麽去麵對她?我白光輝做不到。”
白光軍問:“告訴你哥,在你心裏,你到底喜歡白玉還是肖夢?”
白光輝無法回答,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有什麽資格喜歡別人呢?人也許就是這樣的,在生活上得不到保障的時候,是無法為自己的愛情作出任何承諾的。白光輝苦苦一笑,“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思說兒女情長的事。”
白光軍見他不願意說,也不勉強,“不問了,一切都隨緣吧。二軍,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不要去逃避,應該勇敢地去麵對。關於愛情,你逃避的時候,往往會讓自己更痛苦,甚至讓你一輩子忘不掉一個人。一座城,你很喜歡,可能是因為這座城有你喜歡的人。我不希望因為一座城,而讓內心那個人在這座城裏與你一樣,同樣接受煎熬。這些道理我不說了,你自己會明白的。”
白光輝聽他哥這麽說,內心是很痛苦的,但是沒有表露出來,“我……我會調整自己的心態,讓時間去衝淡一切。”
白光軍說服不了他弟弟,在這住了兩天,便乘火車回去。白光輝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突然之間感到孤零零的。他好像是一隻離群的大雁,在廣州不停地哀鳴。
白光輝靠在電線杆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廣州,這一座南方的城市,風一吹,雖然暖暖的,但是白光輝卻感到一絲的寒冷。白光輝對自己的前途感到很茫然,不知道未來會成為什麽樣子。肖夢,白玉,這兩個人對於他而言就像一場夢一樣。他能想象得出來,她們對他今天的行為是失望的。正因為如此,白光輝沒有這個勇氣給她們打電話。
是的,他不能這樣做。對於他而言,雲都隻是一座城,隻是一座讓他想念的城。這座城,應該屬於肖夢的,也應該屬於白玉的,而他隻是匆匆過客而已。白光輝想在寫作上實現他的人生夢想,可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白光輝心情極其差,低著頭往回走,自言自語地說:“白光輝,你已經不是過去的白光輝,雲都也不是你的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