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望穆荷蓮
去穆荷蓮家,其實就這幾個人,地方有些偏僻,在雲都的西邊,——一個叫山腳嶴的地方,那裏有山,路不好走。穆荷蓮家在山腳嶴,地廣人稀,別說有車了,連頭牛都沒有。大家都累了,蹲在地上歇了一會。柳文卻說:“現在要是有頭豬也好。”他這麽說,誰也不知道他的意思。白光輝說:“就算有頭豬,你能怎麽樣?殺了,沒刀,也沒鍋煮肉吃。”柳文說:“瞧你說的,一聽就知道你是貪婪之人。我柳文是那種人嗎?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有頭豬,我一定當馬使喚。你們誰想在我這搭便車,沒啥說的,我這千裏豬借你們用,當然這裏除了陳中實之外。”不過他不願意借給陳中實,因為他太胖。
陳中實問:“我怎麽就不能使喚了?”
柳文嘿嘿一笑,“我怕你把豬壓壞了,再說,你趴在地上,跑起來,與豬有得一比。”
趙明聽柳文這麽說,不樂意,“你說陳中實胖,就直說。要我說,你要是趴在地上,載一趟客絕對能賺錢。”
到了下午兩三點,白光輝他們幾人好不容易找到穆荷蓮家。柳文說:“早知道在這窮不拉屎的地方,我就不來了。”
這裏是很窮,比起柳文的老家還窮。低矮的房子,路很窄,看起來有些荒涼。陳笑語吹牛,“我家比這富多了。”
柳文看他一眼,“再富,也是在山區,能富到哪裏去?”
陳笑語說:“依我看,現在山區雖然窮,將來可不一定。我都想好了,等手上有錢,就回來,搞個農家樂,一定發財。”
柳文對他的話表示嗤之以鼻,“荒山野嶺的,誰到這來?”
陳笑語說:“別看這裏窮山僻壤的,以後說不定就是旅遊景點。現在人日子好了,就想看看好山好水,我們那自然是好的去處。”
柳文表示不信,白光輝也不信。在他們眼裏,山區就是山區,不要搞什麽旅遊,當前能把肚子填飽就不錯了。
他們通過東打聽,西打聽,好不容易找到穆荷蓮家。他家房子很小,兩間石頭房子,牆上爬滿野藤,房子前有不大的空地。白光輝問陳笑語,“這是穆荷蓮家嗎?”
陳笑語說:“我過去問問。”
山區裏說話不好懂,陳笑語能聽懂一些,與一個老奶奶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那老奶奶手指著這個石頭房子,陳笑語點點頭,然後過來,“就是這家。”
穆荷蓮的奶奶不在家,隻有穆荷蓮在。柳文早就聞到中藥味,推開門,大嗓門地叫起來,“穆荷蓮在家嗎?”
“在。”穆荷蓮躺在床上,聲音很小。
他見柳文、白光輝幾人進來,馬上坐起來。白光輝說:“你趕緊躺下,我們早就想來看你,可是一直沒時間,柳文,是吧。”
白光輝回頭看著柳文,柳文馬上說:“是啊,對了,你身體怎麽樣?”
穆荷蓮咳嗽著,“好……好多了,不過我這病,自己心裏清楚,沒得治的。”
他說著,臉上露出沮喪的神色。
白光輝說:“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什麽病治不好?你現在不要有心理負擔,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心情好,身體才能好。”
聽白光輝這話,穆荷蓮心裏舒服多了。可是柳文突然冒出一句來,“隻要不是癌症,其他病都好治。”
穆荷蓮哆嗦了一下,臉色慘白,“癌症……癌症沒法治嗎?”
柳文說:“哪個得了癌症能活長久的?我跟你說,隻要與癌有關,這半條命可就沒了,——不,整條命都沒了。”
穆荷蓮躺在床上,不停地顫抖。
柳文說:“人其實很脆弱,就靠那麽一口氣活著。氣沒了,往那一躺,然後就等著下葬的程序,火化,然後把你弄到小盒子裏,往地下一埋,就這麽完了。你要是有個後人什麽的,逢年過節的,有人給你燒點紙錢,心裏還算有點安慰。你要是光棍一根,埋地下,啥也沒有,就是孤魂野鬼,能有什麽指望呢?”
穆荷蓮嘴唇發白,哆哆嗦嗦地張了幾下,“你……你……你是不是盼著我早死?”
白光輝見柳文說話過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穆荷蓮,他的意思是說,人生幾十年光陰,都是這樣的,不過人活一天,要幸福快樂才是。其他說都不說了,我們能認識你,就是快樂的事。”
盡管白光輝不停地安慰他,穆荷蓮還是很害怕。“你……你……你就別安慰我,我知道,人死是很容易的,上吊是一種死法,服毒是一種死法,拿刀割動脈是一種死法,不過我不想那麽死,我要活著,堅強地活著。”
聽穆荷蓮這麽說,白光輝放心了,“你這麽想就對了。”
穆荷蓮剛平息了情緒,柳文又來了,“我聽人說,得癌症的人,把家裏錢花光,然後腿一伸死了,那些活著的人還得背著沉重的債,痛苦地活著。”
柳文一說話,穆荷蓮不淡定,“這麽說,我要是死了,我奶奶是不是還背著債過日子?”
白光輝對柳文說:“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張口閉口說死的。穆荷蓮,你別聽他胡言亂語。”
站一旁的陳中實一直沒說話,聽白光輝這麽說,馬上接上話茬,“我覺得柳文說話不靠譜,不會說話就別亂說。要我說,你要想開一點,別想那些生與死的事,有時間下床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強身健體,那才是最重要的。”
陳笑語也來勸穆荷蓮,“就是啊,要我說,整天躺床上,沒病也能躺出病來。”
穆荷蓮聽了大家建議,磨磨蹭蹭地穿衣服,又磨磨蹭蹭地穿鞋子。
穆荷蓮走出屋子,突然唱了一句,“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風一吹,他打了一個寒顫,“算了,還是回屋子裏吧。”
白光輝他們幾個在穆荷蓮家逗留了一會,柳文提議,說白光輝他那有照相機,不如大家在這合個影吧。
陳中實不冷不熱地說:“柳文這句話才算是人話。”
趙明給大家拍照,穆荷蓮站在中間,陳中實、柳文站在穆荷蓮兩邊,白光輝站在陳中實旁邊。柳文擺出了造型,穆荷蓮什麽造型也沒有,木木地站在那,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拍完照,穆荷蓮一再叮囑白光輝,“等照片洗出來,一定要送張給我。”
當晚,白光輝他們沒在穆荷蓮家住,都急著趕回去,可是山區裏,沒車,能到哪裏找車呢?陳笑語說:“不如去我家吧。”
白光輝看他一眼,“你家?你爹都不在了,家裏又沒有什麽人。”
陳笑語說:“房子還在。”
柳文不願意去,“房子在有什麽用?我跟你說,平時房子裏沒人住,就陰森森的,你們不怕,反正我怕。”
白光輝說:“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哪也去不了。柳文,你不想去,那你在穆荷蓮家住一宿,怎麽樣?”
柳文怎麽會住穆荷蓮家呢?他說:“算了,還是去陳笑語家吧。”
去陳笑語家,也有一段路,幾個人在山路上走。柳文看不清路,拉著白光輝,“你拉著我走。”
白光輝知道他視力不好,拉著他手往前走。柳文打噴嚏,陳笑語也跟著打噴嚏。柳文說:“陳笑語,你這人不地道,幹嘛學我打噴嚏?”
陳笑語顧不上搭理他,一聲接一聲地打,“媽的,老子……老子感冒……”話沒說話,又繼續打噴嚏。
山區的夜晚很冷,柳文、陳笑語穿得少,不動感冒才怪。柳文見陳笑語這樣,“陳笑語,你這腰是不是好了?”
陳笑語問:“為什麽這麽問?”
柳文說:“你打了幾十個噴嚏,我沒見你把腰閃了。”
陳笑語說:“自從我當上焊工,身體好了,每天吃飯也香。我跟你說,人就是要鍛煉,每天幹點活,不吃虧。身體好了,比什麽都好。”
說著他又打了噴嚏,這次他打完噴嚏,彎著腰,“陳中實,扶我一把。媽的,老子的腰真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