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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往事如煙(一)

  既然答應了岑談先,肖夢便會想方設法地把這封信交到白玉上,當然最終白玉認不認岑談先為父,這是白玉的事,肖夢不能替她決定。


  離開茶館,肖夢和白光輝在街上行走,他們沒坐三輪車。白光輝看得出來,肖夢在為這封信犯愁。從她角度考慮,這封信交給白玉,白玉不認岑談先,這是正常不過的事,畢竟在她的世界裏,從沒意識到會有這個問題存在。


  “肖夢,你真的要把這封信交給白玉嗎?”白光輝問。


  “我已經答應了岑伯伯,一定要幫他實現這個心願,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跟白玉說。”肖夢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白光輝說:“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天先別忙著給白玉,我們先想一想怎麽說,想好了再給她,你看怎麽樣?”


  肖夢也是這麽想的。“是啊,我覺得岑伯伯也挺不容易的。”


  他們往學校的方向走,這時肖夢的手機響了,——是她媽打來的。肖平在電話裏說,明天是她爸的忌日,讓她今天晚上回家住,有些事還得提前準備準備。肖夢說:“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去。”


  白光輝問:“誰打來的?”


  “我媽。”肖夢掛了電話,“明天是我爸忌日,我媽讓我今晚回去。”


  “那行,你趕緊回去吧。”


  肖夢找了三輪車,朝白光輝揮手,叫他先回學校。白光輝站在路邊朝她揮手,然後轉身向學校方向走去。


  肖夢到家,肖平坐在客廳裏,正忙碌著折疊紙錢,旁邊還有一堆冥幣。肖夢進了家門,肖平便埋怨她,說:“夢兒,我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最近在忙什麽呢?”


  “媽,我在上學啊。”


  肖平哼了一聲,“再忙,也不能把你爸的忌日給忘了吧。”


  肖夢坐在肖平身邊,幫著折疊紙錢。


  現在的肖平明顯老了許多,從去年開始,她頭上多了些白發,眼睛還不好使,戴上老花鏡。今年她剛退到二線,沒以前那麽忙。人一閑下來,就容易生病,血壓高了,睡眠質量也不好。肖夢問:“媽,你晚飯吃了沒?”


  肖平抬頭看肖夢,“到現在你才想起你媽飯吃了沒有。”


  肖夢說:“你沒吃,我給你做去。”


  肖平說:“我吃過了。”


  肖平說到這,忽然想起什麽來。“夢兒,我聽說岑談先到雲都來了,好像在岑蘭她爸工廠投資,準備要擴大生產規模。這事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岑伯伯是天力集團的老板,到雲都來投資,這是好事啊。”


  “你管誰叫岑伯伯呢?”肖平聽肖夢叫“岑伯伯”三個字,不高興了。


  肖夢顯得很意外,“怎麽了?”


  “怎麽了?”肖平聽到“岑談先”三個字就火冒三丈,好像見到仇人似的。“他是個無恥卑鄙的小人,你不能與他有任何的接觸,知不知道?”


  雖說這些年已經過去,肖平對岑談先耿耿於懷,甚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他們之間在白家村時就已經結下怨恨,隻是這種怨恨隻有肖林夕、肖平和岑談先三個人知道。


  肖夢表示不理解,在她眼裏岑談先是個為人和善的人,可是在肖平眼裏,岑談先卻成為另外一種人。“媽,你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肖平冷冷一笑,“我希望是誤會,當年他所作所為,讓人罄竹難書。總之一句話,你若與岑談先有什麽接觸,就是對我和你爸不孝。”


  “啊?”肖夢大吃一驚。


  從她媽的語氣中可以判斷,肖平一定有什麽事瞞著她,而且這件事非常嚴重,要不然肖平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你聽清楚了沒有?”肖平看著她。


  肖夢問:“我不知道你們和他之間有什麽恩怨,但是事情過去這麽多年,就不能化解嗎?”


  “化解?”肖平又哼了一聲,“除非他死了,我就會原諒他。”


  肖夢很想知道肖平與岑談先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但是肖平卻不說,“具體是什麽事,你不用問,以後自然會明白的。我可告訴你,離這種人越遠越好。”


  肖夢不說話了,卻想著另外一件事,——岑談先給白玉寫的信。


  晚上,肖平服完藥,睡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她內心特別不平靜,因為她隱隱地覺得,肖夢與岑談先已經接觸了,而且接觸不是一兩次。她擔心這樣下去,會害了肖夢,也害了她自己。肖平自言自語,“岑談先,你就是個惡魔嗎?你為什麽要來雲都?”


  她永遠忘不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夜晚,——白家村,那個滴水成冰的夜晚。那天吃過晚飯,肖平心情特別不好,一個人出來散心。那時陳文娟喜歡肖林夕,在飯桌上還說,她這輩子隻喜歡肖林夕一個人。幾個知青起哄,把這事當著茶餘飯後的談資。久而久之,在知青裏,大家默認為肖林夕與陳文娟談戀愛了。可是肖平心裏明白,肖林夕並不喜歡她,隻喜歡肖平。他們倆之間的交往是秘密的,隻有岑談先知道。剛才吃晚飯時候,陳文娟還說:“我喜歡肖林夕,誰給別跟我搶,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別看陳文娟是上海人,脾氣卻像東北人,有話直來直去的。陳文娟這麽說就罷了,可是肖林夕在飯桌上悶聲不響的,並沒有表示反對的意見。因為這一點,肖平對肖林夕特別有意見。


  肖平在鄉間小路上行走,卻遇上白如海。白如海給他們帶些紅薯過來,正往知青點去。白如海見她不高興,“肖平,你這是怎麽了?”


  肖平沒告訴她不痛快的事,嘴上說:“沒什麽,就是出來走走。”


  “沒事就好。”白如海瞧了瞧四周,風吹得急,一個女孩晚上在這走,不安全。“趕緊回去吧,外麵風大。”


  白如海安慰她幾句,便去了知青點。肖平來到河邊,望著遠處茫茫的原野。這時有個黑影人過來,帶著諂媚的笑聲,“肖平,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


  肖平吃了一驚,見是岑談先。他手上拿著熱氣騰騰的紅薯,“外麵太冷,小心著涼。”


  肖平並不領他的情,“我願意站在這,你管得著嗎?”


  “你要是凍著了,有人會心疼的。”岑談先走近一步。


  肖平後退兩步,“你別過來。”


  “怎麽了?”岑談先露出委屈的神色。“我知道你嫌棄我,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你要是與我好上,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我肖平自始至終都不會與你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肖平說得很堅決。


  岑談先尷尬地笑了兩聲,“我知道,你心裏有肖林夕,是不是?可是他與陳文娟好上了。”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肖林夕有什麽好?”岑談先突然露出憤怒的神色,“他如果對你好,就不該與陳文娟好,這種人就是見異思遷的人。我岑談先難道對你好嗎?”


  肖平見岑談先凶神惡煞的樣子,“你凶什麽?我相信肖林夕對她不是真心的。”


  岑談先冷笑一聲,“我看你還在做夢吧,實話告訴你吧,肖林夕與陳文娟都有過那層關係了。”


  他說的那層關係,意思很明白,就是有過夫妻之實。肖平信以為真,“你說的是真的?”


  岑談先說:“那天我提前回知青點,推開門,就發現肖林夕與陳文娟在一個被窩裏。你可不知道,他們赤裸裸地睡在一起。我見了都惡心,一對狗男女。後來陳文娟還說,她把身子給了肖林夕,以後就是她的人。”


  肖平不願意相信,“你說謊。”


  “信不信由你。”岑談先繼續說,“人家陳文娟為什麽敢當著大家的麵說她喜歡肖林夕呢?沒這層關係,她好意思說嗎?”


  肖平對他的話有幾分相信,剛才陳文娟在飯桌上囂張的樣子,她好像看出一些什麽來,關鍵是肖林夕沒有辯解。肖平本是要強之人,現在卻崩潰了,蹲在地上,大顆大顆淚珠滾落下。岑談先靠近她,大言不慚地說:“你別哭了,跟我好吧。”他說著便開始動手動腳的,肖平推開他。岑談先見四處沒人,要抱她。兩人在拉拉扯扯中,肖平掉到河裏。岑談先慌了,但是他不會遊泳。這時有人過來,大聲地叫:“肖平,肖平,你在哪兒。”


  這是肖林夕的聲音,岑談先趁機溜了。


  肖林夕由遠而近,聽到河裏的“噗通”聲響。肖平在寒冷的水中撲打著水麵,她想叫“肖林夕”的名字,一口水嗆在嘴裏。她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完了,我肖平從今以後不會活在這個世界上。”


  肖林夕不會遊泳,扔在手電筒,卻跳到河裏。他大聲地叫,“肖平,別怕,把手給我。”


  水流很急,此時的肖平恨他,不願意把手給他。肖林夕“撲騰”幾下,沉入水下。他在這時候還是抓住肖平的手,用身子頂住她的身子。肖平露出水麵,卻在掙紮,“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救。”


  肖林夕沉在水裏,一動不動。


  水很冷,寒氣深入他們體內,很快,他們都麻木了。肖平害怕肖林夕會死,大聲地叫:“來……來人啊。”


  她冷得快說不出話來,說話也不利索。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在水裏昏迷了。等他們醒來時候,肖平卻發現她躺在白如海家裏。事後她才知道,是白如海救了她與肖林夕。可是因為這事,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想到這些,肖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是岑談先離開白家村以後的事,陳文娟卻懷孕了。陳文娟不想讓大家知道她懷孕的事,一直隱瞞著。但是這事怎麽能瞞得住呢?她反應很大,總是嘔吐。當時女知青懷孕,這是不光彩的事,弄不好會引火燒身。肖平最先知道這事,以為陳文娟肚裏的孩子是肖林夕,還與肖林夕大吵一場,兩人差點分手了。肖林夕賭咒發誓,說自己與陳文娟之間的關係是清白的,若有此事定遭天譴。反正陳文娟不肯說,想把孩子打掉,但後來卻說:“孩子是無辜的。”


  “難道這孩子真是岑談先的?”肖平聽白家村的人說過關於陳文娟孩子的事,也知道岑談先一直在找這個孩子。


  肖平歎息,“造孽啊。”


  但不管怎麽樣,肖平恨岑談先,要不是他,到現在她不可能會有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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