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信邪結怨黃皮怪,包獸醫一命歸西天
“老頭,老頭,你看我長的像人麽?”
我爺爺借著昏暗的月光循聲望去,就在劉老七家的柴火垛後麵,慢悠悠的走出兩個黃皮子,這兩個黃皮子與往常的不同,它們後腿著地,直挺挺的站著。兩個前爪抱著一塊幹燥的牛糞,舉著頂在頭頂。
眼珠溜圓,張嘴衝著我爺爺問道
“老頭,老頭,你看我長的像人麽?”
黃皮子,就是黃鼠狼,說起這黃鼠狼迷人,在東北的農村卻不是稀罕事。科學的解釋是黃鼠狼腦電波的頻率與人的相近,於是那些生了病的、情緒低落的、身體素質差的人,就容易被黃鼠狼的腦電波幹擾,從而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
但那些迷人的黃皮子,卻未必一定是成了精,相傳五大保家仙裏,修煉成仙最難的,就是黃仙。黃皮子雖然生來就會迷人,但想成仙,卻要遭受七劫九難,再加上兩百年的修行。這才能勉強稱為“精”,黃皮精有法力,能說人話,卻不能幻化人形。所以在修煉的關鍵階段,要找一些陽氣旺盛的人,問他“你看我像不像人”,一旦人家說像,那便可突破修煉的結界,最終成仙,變換人形。
劉老七家柴火垛後麵走出來這兩個家夥 ,就是在柳樹溝修煉了200多年的黃皮精,它們剛剛撿了兩坨幹燥的牛糞變成草帽,頂著頭上,用來掩蓋自己那兩隻幹癟的毛茸茸的小耳朵,以為這樣看起來更像是人。恰好我爺爺從這路過趕奔趙村長家,它們聞到了我爺爺身上旺盛的陽氣,便出來問我爺爺。
我爺爺一看這個氣啊,這兩個大耗子一般大小的黃皮子,還敢自稱像人?再說你們這是管誰叫老頭?
爺爺彎腰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向它們扔去,嘴裏大罵道:
“像你媽了個X,滾!”
我爺爺小時候給地主放過羊,扔石頭趕羊,那是有名的準。盡管月色特別的暗,但這塊石頭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了走在前麵那隻的後腿。那隻黃皮子正瞪著豆粒大小的黑眼珠盯著爺爺,期盼著爺爺回答一句“像人”,她們就大功告成了。完全沒防備這塊石頭,疼得它“吱吱”的叫了一聲,扔掉頭上的牛糞,掉頭就跑,跟在後麵那隻也嚇的不輕。兩隻黃皮子鑽進柴火垛,再也不敢露頭。
爺爺背著手,繼續向趙村長走去。爺爺生來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那年也隻有三十多歲,正是血氣方剛。本以為這算不了什麽,可沒想到在三十年後,惹來一場大禍。這都是後話,咱們暫且不提。
……
再說這包獸醫,哆了哆嗦的端著那半碗蛇皮酒,拖著那條瘸腿出了我家的院子,往西走。西麵就是西溝,來的時候在草從裏看見那條大蛇的西溝。包獸醫心裏有點打鼓,可轉念一想,六妹子剛跳大神請了仙,這治白勝利的怪病的偏方, 也是大仙賞下來的,捧著這碗酒,如同捧了一件天下無敵的法器,再加上給 白勝利治病心切,也就沒猶豫,繼續往前走。
不過包獸醫還是長了個心眼,他記得來的時候有淘氣的孩子,把小路兩旁的蒿草綁在一起,自己拌了一跤,現在手裏端著酒,可千萬不能大意。於是他便一步步的趟著往前走。
夜晚一絲風都沒有,齊腰的野草反射著那彎月牙的光。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沙沙的響。像是有人跟在後麵。包獸醫轉身循聲望去,後麵的聲音沒了,當然也沒看見有人。
包獸醫像也許是自己太緊張 ,聽錯了。便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那沙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沒等包獸醫回頭看 ,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爸,你等我會兒”
包獸醫聽得出來,是白勝利的聲音,連忙轉過頭說:
“勝利啊,你睡醒啦?”
包獸醫回頭看去,果然是白勝利。包獸醫離開我們家的時候, 白勝利還躺在炕上呼呼的大睡,沒想到這剛走到西溝,白勝利就趕上來了。包獸醫心裏一陣高興,心想這趙老六果然厲害,我們家勝利這 病把他折騰的就剩半條命了,沒想到這跳了大神,念了咒語,偏方還沒等吃,人就有精神了。白勝利不但說話利索了,走道也這麽快,這就追上來了。心裏一高興,腿腳也好使了不少,白勝利走在前麵,包獸醫跟在後麵,爺倆一前一後,往家走去。
包獸醫走在後麵,借著月光看著白勝利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好不是滋味。這二十幾年 ,他一個人把白勝利拉扯大。一直心疼他是個被爹娘拋棄的孤兒,所以從小就慣著他,寵著他。要星星不敢給月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原指望白勝利長大成人能給自己好好的養個老。可沒想到他搖身一變跟自己劃清了界線,還差點要了自己的老命。可經過這一番折騰,現在卻又喊了自己一生“爸”。看來這趙老六不但治好了勝利的臉,還治好了他的良心。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沒準白勝利此後就懂事了。好日子就快來了。
越想心裏越高興,不一會到了家。包獸醫讓白勝利在家等著,自己拎著一個小水桶, 按照我奶奶的交代的偏方,去鄰居家討要井水。
村裏都是多年的鄰裏,盡管大夥都厭惡白勝利這個遊手好閑、六親不認的家夥,但大夥都承認包獸醫是個實誠的好人,包獸醫求到自己頭上,自然是要幫忙的。於是不大一會,就走遍了東西兩側的七家,要了七碗井水。
趕緊拖著殘腿回家,剛進屋卻發現屋子裏沒人,包獸醫走出屋門在院子裏喊了幾聲,沒人回答。正在納悶的時候,突然大門響動,人影一晃,進來一個人。包獸醫仔細一看,是白勝利。
“勝利啊,不好好在家趟著,你這去哪了”包獸醫關切的問道。
“不是去趙六姑家看病了?”白勝利說道,轉身進了屋。包獸醫見白勝利躺在了炕上, 不再說話,便搖了搖頭,在廚房找出一個泥盆,去了院子西麵的倉房,按照奶奶的方子,找五穀糧,在用剛才要來的七碗水和半碗蛇皮酒浸泡。
說來也神了,奶奶的偏方,真的就治好了白勝利的臉,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臉上的鱗片便一塊塊的脫落,最後剩下一張白嫩的麵皮,竟然沒留一點疤痕。
包獸醫看了高興的不得了,又拖著殘腿來到我家,千恩萬謝。可沒想到就在白勝利臉上的病痊愈的第七天,包獸醫卻倆腿一蹬,斷了氣。
村裏的人知道包獸醫死了,都挺惋惜,感歎好人沒長壽。可反過來想想,包獸醫年紀不小了,再加上這段日子沒少遭罪,白勝利治好病之後又高興過度,大喜大悲,一口氣沒過來 ,也是正常。於是幫著白勝利給包獸醫攢棺材、打墓地,安葬了包獸醫。
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紅衛兵鬧騰過我們家,盡管奶奶供奉常三太奶,是那個時候典型的“封建迷信”,是“破四舊”的主要打擊對象,但人們都知道是我奶奶大顯神通治好了白勝利的病,並且這事在人們的嘴裏越傳越神。十裏八村的,誰家有個解決不了的大事小情、邪病怪病,都來我家 找我奶奶。
再後來,我爸爸長大成人,根我媽媽結婚生了我。我從小的印象裏 ,我家就經常來一些遠道的客人,還有很多是城裏人。可卻從沒再見過奶奶跳大神。奶奶一般都是仙聽來人講述一下自己的問題,然後轉身去院子西麵的小廟前麵燒香磕頭。回來後就給人家出個偏方。人家總是想給奶奶點錢以示感謝,但奶奶從來不收。
那時候小 ,完全不懂這些東西,隻是覺得好玩,每次奶奶給人看病 ,我都好奇的在一邊聽。可沒想到,就在我7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