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神槍手射斷野狼腿,父子倆誤闖柳樹溝
"孩子被野狼叼走了……"
爺爺一聲大喊,彎腰撿起一塊石頭,衝著野狼的背影用力扔去。爺爺從小給地主放羊,扔石頭趕羊是拿手好戲。這塊石頭足有小孩兒的拳頭大小。石塊帶著初秋夜晚的涼風和爺爺的焦急與憤怒,不偏不斜,正砸在那頭野狼的右胯上。野狼嘴裏叼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我,嗚嗚的發出一聲悲鳴 ,右腿疼的不能著力,但仍沒鬆口,一瘸一拐的繼續往前奔跑。
我爺爺的石頭出手,人卻沒停下,一貓腰,飛快的沿著野狼逃竄的足跡追趕而來,別看我爺爺快六十歲的年紀,卻體格健壯,幹起活來,劉家鎮上下兩隊,那是出了名的幹淨利索快。沒事的時候還經常在田間地頭,跟年輕人摔跤掰腕子,很多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那頭野狼的右胯受傷,嘴裏又叼著幾十斤重的孩子,跑起來一瘸一拐。於是一頭狼、一個人,一前一後,沿著村子前麵河套邊上的荒草甸子,向西南方向奔去。
再說聞聲衝出院子的趙村長和我奶奶,聽到我爺爺的一聲大喊,也驚出了一聲冷汗。前幾年秋天野狼叼走孩子的事兒也發生過, 那是在下隊,大人在苞米地裏收秋兒掰苞米棒子,留下小孩兒在地頭玩兒,就被下山的野狼叼走了,大人發現的時候,地上除了一灘血和一隻孩子的小鞋外,什麽都沒有。到現在連孩子的一塊骨頭都沒找到。孩子的爸媽差點瘋了。
“不好, 是大勇被野狼叼走了,你趕緊去村裏喊人,我去追野狼……”
趙村長聽見我爺爺的喊聲,一下子緩過神來,順手摘下掛在我家屋簷下的鋤頭,正準備也一同追趕出去的時候, 屋子裏突然傳來一聲大叫,
“啊……”
那聲音巨大,震耳欲聾,緊接著一陣霹靂噗通的聲音傳來,我爸爸光著上身,赤著腳底板,手裏提著那杆五六式步槍,像一陣風一般從屋子裏衝了出來,把趙村長撞了一個趔趄,一轉眼就衝出院子,沒了蹤影。
趙村長緩過神來,也跟著追趕出去。
我奶奶趕緊在屋子裏拿出搪瓷的臉盆和擀麵杖, 沿著村裏的小路邊敲打邊喊,
“大夥快幫忙啊,我們家大勇被野狼叼走拉……”
夜不算深,村裏的人們吃過了晚飯,有的在鄰裏街坊家串門聊天,有的在地震棚裏剛剛躺下還沒睡著,聽見我奶奶敲鑼打鼓的喊叫, 都紛紛點著了電燈泡,披上衣服跑了出來。
拋開村民們各拿家夥順著西南方向追趕過來不提,單說追在前麵的我爺爺。那晚沒有月亮, 盡管星光還算明亮,但距離太遠,隻能沿著前方發出的“嘩愣、嘩愣”的聲音追趕,我爺爺知道那是我白天一直拿在手裏玩耍的小鈴鐺發出來的聲音。便加緊了腳步。不一會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爸爸提著那杆槍也追趕了上來。於是父子倆邊沿著聲音追趕,那鈴鐺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一會那聲音停了下來,我爺爺和爸爸追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是一架驢車,借著星光看的出趕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那人撲通一聲跪在我爺爺和爸爸的麵前,咣當咣當的磕頭,哀求道,
“兩位大爺,兩位大爺饒命啊 ,你要什麽都給你,都給你,別殺我啊,別殺我啊……”
我爺爺一腳把他踹倒,仔細看去才發現原來是拉車的驢子脖子上的鈴鐺作響,趕忙問道。
“你看沒看見一個野狼叼著個孩子?”
“野狼?孩子? 剛才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從我的驢車邊上嗖一下就竄過去了,我還以為是傻麅子……然後就聽後麵有人追,我還以為是劫道的…… ”
我爺爺和爸爸沒時間跟他糾纏,趕緊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繼續追趕。我是家裏的寶,被野狼叼走了,怎能不著急?人著急到一定程度,往往會激發出潛能,我爺爺和爸爸的腳步越來越快, 而那條受傷的野狼卻早已精疲力盡,就這樣沿著那條從上隊東麵的山澗流淌下來的小河邊的草甸子追出兩三裏地後,終於看到前麵黑影閃動,應該就是那頭叼著我的野狼。
前麵是一片田地, 劉家鎮的田裏, 種的大多是玉米,玉米秸稈已經收割,田裏都是割掉秸稈留下的茬子。那野狼三竄兩跳,跨過壟溝,越過尖銳鋒利的玉米茬子向田地深處逃竄。我爸爸和爺爺也大跨步的追趕, 我爸爸光著腳底板,完全顧不得被茬子和石頭割傷的疼痛。
前麵野狼的影子越來越清晰, 距離也越來越近,我爸爸邊跑邊提起步槍,拉動槍栓,腳下的步子不停,子彈上膛、瞄準、扣動扳機,一氣嗬成。步槍的撞針猛烈的撞擊子彈尾部的激發裝置,彈殼裏的火藥被引爆,彈頭受到火藥爆炸的巨大衝擊力,在槍膛螺旋的膛線引導下,旋轉著,帶著一串火光衝出7.62毫米口徑的槍口,飛速射出,與空氣劇烈的摩擦,發出一聲呼嘯。
那野狼似乎有靈性,仿佛知道身後追趕他的人在瞄準開槍,盡管他的右胯已經受傷, 卻仍舊靈巧的一閃身,改變奔跑的軌跡,閃在了一棵大柳樹後。
子彈嘭的一聲擊中了大柳樹的樹幹,刺穿幹硬厚實的樹皮,深深的打進了樹幹之內,那顆柳樹掉下幾片幹枯的葉子。
那野狼繼續奔跑,我爸爸再次拉動槍栓子彈上膛,瞄準開槍。
真準!一槍打中了那頭野狼的右腿,子彈飛奔的巨大動能哢的一聲把野狼的右腿撞斷,斷掉的半截右腿,帶著橫飛的血肉渣子,飛進了一旁的草叢。野狼一個趔趄,奔跑的速度帶來的慣性,使他向前一陣翻滾,痛的發出一聲哀嚎,終於張開了嘴巴,把我扔在了一邊。
七歲的我在地上翻滾了一陣子, 一下跌進了一個不太深的土溝中, 溝裏滿是長滿了刺兒的荊棘。瞬間渾身上下傳來的刺痛令我一下子醒來,哇哇的大哭……
那野狼翻滾了一陣,跟頭把式的爬了起來 ,強忍失去右腿的傷痛,屁滾尿流的繼續向山溝的深處跑去,而我爺爺和我爸爸卻顧不得追趕野狼,更顧不得溝裏叢生的荊棘,趕緊跳了下來,把渾身紮滿了木刺兒的我,抱了出來。
我哇哇的大哭,至少證明還活著。
我爺爺和爸爸這才感覺到, 剛才劇烈的運動帶來了渾身上下的酸痛,我爸爸的腳底板也早已流血不止。但這一切對於從狼口中救出了我來說,都已不再重要。
過了一陣,我止住了哭聲,我爺爺抬頭,借著星光四外張望,
“這是哪兒?柳樹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