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兩杯酒耀宗道機密,三隻眼又見鬼上身
劉耀宗是劉家鎮的電工,也算是村委會的成員之一,經常在村部來往,但卻從沒聽說村裏要拍賣三荒子的房子。不過既然白勝利寧可舍出這一盆美味的燉野兔來跟自己商量這事,想必也假不了。再加上兩杯白酒下肚,說話別沒了把門兒的。
要說酒這種東西,也真的是神奇,不管什麽樣的人,酒醉之後,就都能變成另外一副模樣。記得我奶奶給我講過關於白酒的傳說,想一想也的確有道理。
據說在古代,有個人研發出一種飲料,特別的美味又神奇,可隻有一個問題,就是這飲料不能存放,一天之內肯定就變酸了。後來他做了一個夢,夢裏神仙指點他,讓他在酉時在三岔路口等經過的三個人,跟她們每一個人要一滴鮮血,放在裏麵,這種飲料就可以保存不再輕易變質了。於是他醒來之後,便按照夢裏老神仙的法子在路口等。
第一個經過的,是一個秀才 ,第二個經過的,是個壯漢,第三個經過的,是個傻子,他要了這三個人每人一滴血後,便放在這飲料裏 ,果然不但提升了它的味道 ,還能保持穩定。於是他便在“酉時的酉”邊上加三個點,就是現在的酒。
人們在喝酒的時候,首先秀才的那滴血起作用,人們都會侃侃而談變得無所不知;然後再喝下去,便天不怕地不怕,天老大我老二,誰都不服,這便是壯漢的血的作用;最後,嘴歪眼斜,搖搖晃晃,那便是傻子的血的作用。
雖然這故事隻是個故事,但仔細想想,也的確有道理。就拿這劉耀宗來說,就是個絕好的例子。一來是這一盆香噴噴的燉野兔的勾引,加上白勝利的能說會道的忽悠,還有就是本來也是個見酒就沒命的主,不一會兒,酒蟲便上了頭,話開始多了起來。
“勝利兄弟,咱哥倆兒不是外人啊,哥哥跟你交個底,三荒子那房子, 有說道……”
白勝利給劉耀宗的酒杯倒滿,又給自己斟上,抬頭看著劉耀宗說道,
“又說道?能有什麽說道?老哥你知道?”
劉耀宗搖了搖頭,
“我跟你說 ,你可別外傳,最近村裏多邪門,尤其那包畫匠家的事。所以啊,我覺得這事兒就不簡單,要是亂說出去,說不定得罪了哪路神仙,就大禍臨頭啦……”
“耀宗哥,你看你,咋還賣上關子了 ,快說說,你都知道些個啥?”
劉耀宗往串子外麵張望了一下,放下筷子,壓低聲音道,
“前幾天 ,我們和三荒子玩牌,這小子一家通殺,把我們三個都贏了。我們就說讓他請我們喝酒,吃燉野兔,結果呢,這小子說他家沒有……勝利兄弟,你說說,咱們村兒誰不知道, 上山抓兔,下河摸魚那三荒子是有名兒的啊,再說了,我們那天早上去他家的時候, 眼看著他穿著鞋在炕上睡覺 ,鞋底兒都是泥土,那不是半夜上山下兔子套兒去了還能是幹啥?完事兒我們哥幾個就商量著,打算半夜去他家,偷摸跟著他,抓他個現行兒,逼著他請我們吃燉野兔……結果, 那天半夜,你猜怎麽著了……”
“怎麽著了?他真上山抓野兔去了?”
劉耀宗搖了搖頭,說道,
“要真是上山,那就沒事兒了,這小子拎著鐵鍬去了包畫匠家的屋子後麵 ,就在那山楂樹下挖土
,一邊挖還一邊嗚嗚嗚的哭,你說這慎人不?”
白勝利也聽的來個興趣,
“那他是在挖啥呢啊……”
劉耀宗抿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挖啥呢啊,挖一會兒,他又給添上了,然後就哭著走了……原本把我們三個嚇一跳,結果後來一想,沒準是夢遊呢,對吧,你是大夫 ,你應該明白,是不是有的人有夢遊這種毛病?”
白勝利點了點頭,劉耀宗繼續說,
“我們想想,要是夢遊的話,也就說得過去了,就沒往心裏去,就又玩了一陣兒,結果這三荒子,又把我們仨都贏了,就你說他那個臭手,逢賭必輸的臭手,就連續贏了我們兩次,再後來,不就小分隊,在井底下發現 頭骨了麽……”
“誰牌背還能背一輩子是咋的,偶爾贏兩回不也正常麽,那有啥邪門的啊……”
白勝利說道。劉耀宗放下筷子,
“哎,勝利兄弟,你咋還腦袋不轉個兒了呢,你好好想想,他半夜上包畫匠家挖坑,然後包畫匠上吊,然後三荒子被人打死在自己家炕上,再後來包畫匠死了, 陳寡婦也挖坑,還挖出一具骨架來,你說說,這幾件事聯係到一起,能說不邪門兒麽?所以說這房子……”
劉耀宗說的一本正經,白勝利卻笑著滿不在乎,
“哈哈 ,老哥,看你挺大個老爺們兒,五大三粗的,膽子咋這麽小,不就是村裏最近出點事兒麽,三荒子也恰巧攙和在裏邊麽,那有什麽大不了的,就算邪門,又能把我怎麽滴……沒金剛鑽,我敢買這死過人的房子?”
劉耀宗端起酒杯跟白勝利碰了一下,抿了一口,拿起湯勺在盆裏舀了一口菜湯喝下。
“兄弟 ,我跟你說,別看包畫匠上吊了,三荒子也死了,這事也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跟你說 ,這事兒沒完呢,”
劉耀宗又探頭往外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
“早上,就咱倆往你家來的時候,路過三荒子的院子,我看見院子裏的學弟裏,有一串腳印,進了屋子了……”
白勝利看著劉耀宗一臉緊張的樣子,不禁笑了,
“有個腳印又咋了,指不定誰閑著沒事去溜達溜達呢……”
“兄弟,記得三荒子的死的時候,我報的案是吧,我偷摸告訴你,別跟別人說啊,我當時看見有人影從三荒子家房西麵跑了,那個人,是個瘸子,你再看看早上三荒子家那個腳印,也是一麵深一麵淺,沒睡就是那個瘸子又來了……”
白勝利皺了皺眉頭,顯然劉耀宗的一番話讓他的心裏犯了合計,不過很快他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和劉耀宗撞了一下,岔開話題,繼續喝了一陣子。
這一場酒從早上一直喝到中午,一盆燉野兔見了底兒,劉耀宗帶來的一瓶白酒沒夠,白勝利又在櫃子裏拿出了一瓶兩人都喝光了。這劉耀宗的確愛喝酒,但卻喝點就上頭,結果便一頭歪在白勝利家的炕上,打起了呼嚕。
劉耀宗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頭特別的疼。勉強支撐著坐起身,四外張望,白勝利沒在屋裏。心裏暗想,白勝利這小子深藏不露,一樣喝酒,我迷糊成這樣 ,這小子看來是沒啥事兒啊。
抬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才知道已是傍晚,猜想白勝利可能是出診給人打針去了,便披上外衣,搖搖晃晃的穿鞋下地, 推門走出白勝利的屋子。白勝利住的是門房,一出門便是村裏的小路,劉耀宗分辨了一下方向,抬腿往東走。
剛邁出一步,突然,身後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劉耀宗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穿著一件破爛的花布棉襖,棉襖的扣子丟了好幾個,隱約的露著白花花的胸脯。原來是瘋子陳寡婦。
自從那天後 ,陳寡婦便瘋了,一會哭一會笑,嘴裏老是叨叨咕咕的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沒事的時候就在村裏來回的遊蕩,有的時候甚至袒胸露背,但這樣的一個邋遢又瘋癲的婆子,不會再有男人對她衣服裏麵那點玩意兒產生興趣了。
“哎呀,陳寡婦,你想嚇死我,你這是要幹啥……”
劉耀宗見是陳寡婦,也無可奈何。
陳寡婦上下打量劉耀宗,突然笑了,指著劉耀宗說道,
“豬八戒,背媳婦兒,原來背的是毛猴子兒……豬八戒,背媳婦兒,原來背的是毛猴子兒……哈哈哈哈”
“你這瘋瘋癲癲的,說啥呢,亂七八糟的, 啥毛猴子兒啊,啥玩意兒啊……”
劉耀宗不再搭理她,剛要轉身離開,突然,陳寡婦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指著劉耀宗的後背 ,身子往後躲,麵色恐懼的說,
“毛猴子兒,毛,毛猴子兒……”
說完轉身就跑,一轉彎進了南麵的樹林,不見了蹤影。
劉耀宗被陳寡婦弄的一頭霧水,不過一個瘋婆子的話也不必放在心上。轉身離開白勝利家,往上隊走去。來的時候,是跟著白勝利走了一條近便的小路,可回去的時候喝了酒,腳底下不太利索, 所以劉耀宗順著村裏的路往回走。
穿過西溝 ,路過我們家門口的時候,我正拿著鏟子,在大門口堆雪人,剛下完的雪有些鬆軟,雪人堆起來有點費勁。我奶奶在一邊的柴火垛邊,用掃帚清理堆積在柴火垛頂上的積雪。這積雪得抓緊弄掉,不然等雪化了,雪水會浸濕柴火,沒法燒火做飯。
“六姑,整柴火呢啊……”
劉耀宗擠出點笑容,跟我奶奶打招呼。我奶奶回頭看了看他,放下手裏的笤帚說,
“是耀宗啊,你,這是上哪去了啊……”
“啊 , 我上下隊,辦點事,辦點事兒……”劉耀宗說完,繼續往前走。
我奶奶點了點頭,伸手拉起我的胳膊 ,讓我回屋。我還沒玩夠,抬頭想求奶奶再讓我玩一會,可無意間歪頭,看見劉耀宗的背影,發現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趴在他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