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大冬天動土拆舊宅,搬房梁鎮物見天日
雖說昨天上午的時候,他們倆還稱兄道弟的喝了兩瓶白酒, 吃了一盆噸野兔。但同住在劉家鎮這麽多年,誰是啥樣的人,啥脾氣秉性,彼此還是十分了解。白勝利這幾年在村裏當大夫,遇上大姑娘小媳婦的,總是眼睛不往正地方看,手不往正地方摸。跟陳寡婦的事先不說,好歹人家陳寡婦是單身一個人,倆人也算是你情我願,可其他人呢?遠的不說,就說這上隊的劉玉梅,前陣子人們都風傳白勝利跟她不清不楚的,一開始還都否認,前陣子據說就湊巧劉玉梅的爺們兒把白勝利他們倆堵在屋裏的炕頭上了。還把白勝利給打了一頓,鬧得劉家鎮滿村風雨。
而現在看那白勝利的眼神,躲躲閃閃,猥猥瑣瑣 ,兒自己的媳婦兒有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難道這好腥的白勝利吃到我劉耀宗的頭上了?想到這劉耀宗心裏便一陣憋悶,手掌上的傷口也跟著一跳一跳的疼。不過眼下沒什麽把柄,也不好當麵翻臉。
白勝利也上前攙扶劉耀宗,跟著他們進屋。果然他的毛呢的大衣就在炕上,白勝利拿起大衣順手披上,說道,
“你看我這丟三落四的,也是太著急給人看病……那啥,哥啊,你好好養病,有啥事啊,你就找我,我給你治,不要錢,別讓劉振綱那老小子占了便宜。”
說完 ,白勝利披著大衣離去。劉耀宗透過窗子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好不痛快。對他媳婦開始橫眉立眼,說話都沒好氣兒。
要說這白勝利自從回到了劉家鎮,這幾年錢是真沒少賺。一來是他在城裏的醫院待過一些時日,論看病的本事,也的確比那赤腳醫生出身的劉振綱強上不少,再加上白勝利能說會道,村裏的人們有個頭疼腦熱,腰酸腿軟的,都願意找這白勝利給瞧瞧。於是這兩年,白勝利不但在自家的院門前蓋了三間門房,平時出來進去的,頭發梳的鋥亮,衣服也穿的筆挺,前陣子還買了一塊上海牌手表,變更得劉家鎮的那些閑的出屁兒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的喜歡了。
要說這三荒子的房子,也真的隻有白勝利買的起,也真的隻有白勝利不信邪。第三天上午,白勝利便到村部,找趙村長商量向集體買下三荒子的房子的意圖,下午就在趙村長的帶領下,把錢交給了村裏的張會計,第二天就辦理了手續,村裏的大紅印章哢嚓的蓋下去,這房子就是白勝利的了。
其實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一來白勝利的心願得到滿足,二來村上也有了一筆錢去修繕小學校的操場,還能給學校買個電喇叭,上個操升個旗什麽的,放點樂曲,也像那麽一回事。
再說這三荒子的院子,就算不出人命,就算隻賣一分錢,那麽除了白勝利也真沒人願意買,光棍子的日子就是愛糊弄,院子裏的野草過膝蓋高,三間泥土的滾水房西麵的一間坍塌了一半。窗戶上的幾塊裂了紋的玻璃,髒的幾乎都透不進陽光,外屋地的灶台上的油泥,足有一寸厚。院牆倒了一大片,木頭杆子做的院門,七零八落,東倒西歪。
不過白勝利手頭的錢多,就另當別論了,其實明眼人都明白,白勝利要的不是這房子,而是房基地。在農村,想批一塊房基地,那是最難的。拋開這房子死過人,算是凶宅不談,就說三荒子的院子前麵,就是一大片的空地, 空地的對麵是小樹林,東西兩側也特別的寬綽,這要是蓋上三間磚房,再磊一圈大院牆,大門口空地上栽上一些果樹,那就變成了劉家鎮最好的院子。
其實白勝利也真的就是這麽打算的,辦完手續的第二天,就在村子裏找了一些懂得泥瓦活又身強力壯的村民,開始拆掉舊房子,準備翻建。那個年代沒有挖掘機鏟車什麽的,所以隻能靠人工拆。可這拆房子可是個技術活,講究先上後下,先梁後柱,先窗後門,要是亂了順序,不吉利不說,還容易坍塌傷了人命。
要說村裏蓋房子的泥瓦匠,我爺爺算是頭一號,再有就是劉老七,劉老七擅長搭梁架柱,我爺爺擅長堆石砌牆,兩人在一起幹活,那是沒的說。但這兩人,個頂個的倔脾氣,尤其是我爺爺,白勝利年輕的時候也領教過 ,差點沒讓我爺爺一鐮刀削掉了腦袋。不過白勝利還是帶上兩包點心,來到我家,找我爺爺出山。
我爺爺自從那次從柳樹溝追野狼救我回來,就一直沒說過話,每天除了吃飯睡覺,要麽房前屋後的幹活 ,要麽在院子裏磨那把大鐮刀,家裏上上下下的事 ,全有我奶奶做主,白勝利也清楚這點,所以跟我奶奶來商量。
盡管白勝利這些年的為人不怎麽樣,但念及他那死去的父親包獸醫還是個忠厚老實人,所以我奶奶聽說白勝利買了三荒子的宅院要翻蓋房子,自然也替他高興,於是便答應了他。
有我爺爺出手,這事就好辦了一半,白勝利高高興興的離開我家。臨出門時,我奶奶喊住他,囑咐道,
“勝利啊,六姑多一句嘴,三荒子的院子地方倒是寬綽,照理說風水也不錯,但三荒子是橫死的,你也知道 ,我總覺得那房子,有什麽說道,你多長個心眼吧……”
白勝利連忙道謝,其實他嘴上道謝,心裏卻不屑一顧。約定好明天開工,便匆匆的離開我家,去找劉老七。
第二天大清早的, 三荒子的院子就圍了不少的村民,冬天裏本來就的農閑的季節,人們本來就閑的渾身刺癢,誰家有個殺豬娶媳婦,動土蓋房子的,人們也都喜歡去圍觀。那些好臉麵、人勤快有人心腸的,都會上手幫幫忙,這叫“幫工”。白勝利好歹也是村裏有名的大夫,也算是劉家鎮半個名人,再加上這些年人們眼看著他賺了不少的人,人有了錢人們自然就願意巴結。所以房上房下,院裏院外的人們忙忙活活。
屋子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窗戶門的木料也都腐爛糟破,白勝利自然看不上眼,於是便告訴前來幫忙的人們,有什麽看的上的,就隻管拿回家去。人們便湧進了屋子,搬櫃子的搬櫃子,拆門板的拆門板。不一會,屋子裏便被搬了個精光,門窗的木框也都被拆走。
單等屋子裏搬東西的人散盡,我爺爺和劉老七便在屋頂上開始拆房,先鏟掉屋頂的一層泥土,下麵是一層葦席。屋子年久失修,每年春天這三荒子也不和泥抹房,那層泥土很薄,而泥土下麵的葦席也因為夏天漏雨,潮氣得不到散發,早已腐爛發黑,散發著難聞的黴腐之氣。
很快,撤掉泥土和葦席,便露出了房梁和椽子。拆房梁是技術活,就該輪到劉老七下手了,要在房梁和牆垛之間,用錘子砸入一麵薄一麵厚的楔子,把房梁頂起來,再塞進頭號粗細的繩子,最後搭起絞架,找一些身強力壯的,一起抓住繩子的另一頭,利用絞架來借力把房梁吊下去。
劉老七騎胯在房梁上,彎著腰,用錘子一下一下的往縫隙裏砸,房梁慢慢的被翹起,突然,呼的一下,從縫隙裏爬出來一群黑色的蟲子,想必是翹起的房梁下麵,是他們的窩,它們驚慌失措的到處亂爬 ,爬了劉老七一身。
這些蟲子渾身黑的發亮,一寸多長,渾身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細長的腳,乍看上去,好像是蜈蚣,但卻比蜈蚣的腿長,也說不上是什麽蟲子。劉老七趕緊伸手拍打,可這種子爬的特別的快,順著劉老七的棉襖衣襟、棉褲腰和褲管,貼著皮肉鑽了進去,奇癢無比。
劉老七情急之下便在房梁上站了起來,跳著腳的抖動身子,可越是抖動,那蟲子卻鑽的越深,劉老七一個沒站穩,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從房梁上掉了下去。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現場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房子三米多高,劉老七這要是掉下去,肯定摔斷胳膊腿,正在情急之下,正在劉老七身邊幹活的我爺爺彎下腰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劉老七的手腕。
劉老七好歹也一百五六十斤,加上往下跌落的重量,把我爺爺拉的身子向前一傾,一下趴在了房梁上,胸口與房梁猛烈的撞擊,早上吃的食物在胃裏劇烈的翻騰。我爺爺強忍著疼痛,用力的拉住劉老七,在下麵的人趕緊去找梯子,好讓劉老七順勢爬下來。而就在我爺爺拉著劉老七不能鬆手的時候 ,那些鑽進劉老七衣服裏麵的蟲子,便順著他的胳膊,往上爬。
這東西雖然不大,長的卻實在是惡心,我爺爺拉著劉老七不能放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順著胳膊,爬進棉襖袖子裏麵。一陣難耐的刺癢,我爺爺終於忍不住,一鬆手,劉老七跌了下去,我爺爺也因用力過猛,從房梁的另一側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