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陳年事因果不失爽,大過年小娟再遭劫
其實就是這樣,同樣的天,同樣的地,吃同樣的糧食喝同樣的水,卻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不同,憂愁的也各不相同。
小孩子盼望過年,大人們歡喜過年,那些相信劉家鎮的地下埋藏著寶貝的,盼望過年,過了年開了春,大地開化,便可以滿懷希望的挖寶;白勝利盼著過年,過了年,就可以動工興建他買下的三荒子的房子;李文利和白小娟他爹盼著過年,過了年便可以為李文學和白小娟張羅結婚。
李華山的媳婦兒不盼望過年,因為今年的年,少了兒子李小軍,徒增傷感;劉玉梅不盼望過年,過了年自己在部隊的爺們兒可能就會回來,便沒機會再幽會白勝利;趙村長不盼望過年,過了年,被騙錢的事便會大白於天下,他卻不知道如何收場。
趙村長喝下了我奶奶給的偏方-——野柿子秧熬水,嘩啦啦的撒了一泡褐色的尿,便覺得身上清爽多了,但在地穴裏的那些遭遇,那些幻覺,卻一直困擾這趙村長,他試圖從中找出一些預兆,好多少為他眼前的煩惱指一條明路,但想破了腦袋,都是徒勞。
“求求你了,喝了吧,這個孩子咱不能要,這要是讓人知道了……我,……我會坐牢的……求你了……”
當這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的時候,他正靠在炕裏的行李卷上閉目養神,這聲音卻特別的熟悉,趙村長睜開眼睛,騰的一下坐起身來,四外張望,可屋子裏除了坐在炕頭戴著老花鏡做針線活的老伴兒,卻沒有別人。
“老頭子,咋了,咋一驚一乍的?”
他老伴兒抬頭看了看他,問道。
“啊,沒事兒,做了個夢……”
趙村長驟起眉頭,思索著剛才的那聲音,這肯定又是自己的幻覺。盡管確定是幻覺,但煩惱卻陡然而來。他為自己竟然產生這樣的幻覺而憂心忡忡。這幻覺竟然一下子將自己驚醒,一下子刺中了心裏埋藏多年的原以為會被逐漸磨滅的回憶。
如果在地穴裏看到騙子宋教授,是在預兆著什麽,那麽這聲音也在地穴的幻覺裏出現過,這又預兆著什麽?
……
除夕前的這幾天,趙村長便是在這樣的憂心忡忡中度過的,這樣的煩惱令他感到無比的孤獨,他不知道該跟說說,該跟誰商量,但知覺告訴他,這事兒一定預示著什麽,而王革命家的那個地穴,便是這一切的根源。他想起了我爸爸,那天隻有他們倆下了地穴,既然自己產生了幻覺,那麽我爸爸到底經曆了什麽?這讓趙村長特別的好奇,他特別想知道,希望從中找到一些規律,或是解決問題的一些關鍵。
於是大年三十的上午,趙村長吃了早飯,裝作悠閑的樣子,去了村部。村委會已經放假,村部的大院裏空空如也。趙村長背著手在院子裏轉悠了一陣子後,便溜溜達達的往西走。
王革命的院子裏把守著的小分隊員們都撤走了,因為沒了老鄭的幫忙,是沒人能下到井底的。所以即便人們相信這地穴裏有寶貝,也隻能望洋興歎。趙村長走進了屋子,地穴的口上蓋著一些木板,這幾天天氣特別冷,洞裏上升的水汽,在洞口上凝結了一些白霜。
趙村長在洞口向下張望了一陣子,試圖聽聽洞裏是否還會有什麽聲音,但聽了半天,這洞裏就向往革命的院子一樣,安靜的可憐。無奈,趙村長隻好走出王革命的院子,背著手繼續往前走。
趙村長來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正跟在爸爸屁股後頭,在大門口的牆上貼福字。大紅的福字是我爸爸用毛筆寫的,我爸爸寫毛筆字在這村子裏是有名的,所以每到過年,便會有一些相熟的村民來找我爸爸寫對聯。
“老二這毛筆字,寫的是越來越地道了啊,我從東頭走過來,看家家戶戶大門口貼的對聯,不老少都是你的筆鋒啊”
趙村長說道,我爸爸回過頭,見是趙村長,便趕緊笑著打招呼。
“大舅啊,你啥時候來的,我都沒聽見腳步聲呢……”
趙村長笑著跟我爸爸寒暄,其實我卻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上籠罩著一股黑氣。我知道這黑氣並不是他招惹了什麽邪祟,而是他最近的精神低迷,身體的狀況不佳。人在長期憂愁的折磨下,便都會這樣,而這股黑氣,便是那些不幹淨的妖邪最喜歡的東西。
“老二啊,我是想問你點事兒……”
趙村長看四外沒人,便小聲的跟我爸爸說道,其實我爸爸也看出來了,他此來一定是有事,便收拾起手裏的東西,招呼他一起進院,進了我家的屋子。
我爺爺在西園子裏幹活,他多年來就是這樣的,一刻也閑不著。我奶奶在外屋的切菜板上,叮叮當當的剁酸菜,這是準備加點肉,做成餃子餡,晚上包餃子的。我媽媽沒在家,吃過早飯別去村東,給一個學習不太好的學生補習功課去了。
奶奶跟趙村長打了招呼,見他是找我爸爸有事,便繼續在外屋剁餡子。我爸爸便和趙村長進了屋裏,給趙村長沏上一杯茶,遞上旱煙笸籮。
趙村長卷上一袋煙,抽了一口對我爸爸說,
“老二啊,那天在王革命家的地洞裏,你都看見啥了?咋那麽半天沒上來?”
其實我爸爸也一直對趙村長在地洞裏的遭遇好奇,見他問起,便說道,
“我看見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景象,看到了一場大火,那場大火燒毀了一大片草地,把所有的東西都燒了,還聽到了很多嚎叫聲,特別的慎人。對了,我還看見了王革命,他好像特別想把我拽到那片大火燒過的草地裏,想弄死我,再後來我就被一個什麽人拽了出來,就昏過去了,再醒過來,就看見你躺在井底……”
“大火?啥樣的大火,著火的時候,你都看見啥了……”
趙村長趕忙問道,他似乎對我爸爸經曆的那場大火很感興趣。
“哦,好像是一片草地,又好像是一個山溝,反正都是挺深的野草,還有花,景色還不錯。後來我被什麽絆倒,手裏的油燈碎了,起了火,把那片草地點著了。其實就是一個油燈而已,可是火卻燒的特別的大,我當時還特別的納悶,不過現在想想,沒準兒那些都不是真的。”
趙村長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我爸爸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麽事兒,便沒打攪他。過了好一陣子,趙村長才抬起頭說,
“王革命,跟你說啥沒?”
“沒,啥也沒和我說,就是一直使勁拽我的那根毛線繩,要把我拽進去”
趙村長點點頭,我爸爸知道可能是他想起了什麽。趙村長喝了一口茶說,
“看來咱倆碰上的事兒一點都不一樣,不過那個地洞,到底是誰挖的呢,想通向哪?”
當然這問題我爸爸也回答不上來,趙村長又在我家坐了一會,跟我爸爸閑聊了幾句,便離開。
……
今天是除夕,家家戶戶的女人們都在準備晚上的年夜飯,而男人們都在貼春聯,掛燈籠,準備鞭炮,劈木柴,為晚上的年夜飯做準備。這是村民們勞作了一年最高興最放鬆的日子,我爸爸忙活完院子裏的活計的時候,已是下午,我媽媽也已經回來,一家人呆在家裏,單等太陽落山,便是這除夕夜的開始。
過年是我最興奮的日子,但奶奶仍舊不讓我獨自出院子。我便在院子裏,叮叮當當的放鞭炮。正玩的開心,突然,聽見大門口有人喊,
“大勇……大勇,你奶奶在家不?”
我抬頭一看,是白小娟他爹老白,穿著棉襖,沒套外衣,光著腦袋,沒戴帽子,這麽幹冷的天氣,他卻滿頭大汗。他眉頭緊皺,一臉的焦急。
“在家……”我回答道,
他推門進院,快步的往屋子裏跑去,我覺得納悶,便跟在後麵進了屋。我奶奶正紮著圍裙在和麵。晚上年夜的餃子要提前包出來,免得到時候忙亂。見老白風風火火的跑進來,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說,
“咋這麽忙三火四的,這是咋的了……”
老白一見到我奶奶,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說,
“六姑,六姑啊,快……快點,我們家小娟……小娟他不行了,快救命……救命啊……”
我奶奶聽了大吃一驚,自從上次小軍的冤魂不散來勾小娟被我奶奶阻止之後,小娟的日子過的一直挺安穩,尤其是跟李文學定親後,倆人經常在一起,雖然很少說話,但倆人的性格都漸漸的開朗了起來。李文學的瘋病也大大的好轉,盡管偶爾也會做一些與常人不同的事兒,但也無關緊要了。
其實這不禁對李文利,對白小娟他爹老白來說,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好麽樣的,怎麽白小娟要出人命?這完全在我奶奶的意料之外。但見老白急成這樣,想必不是一件小事。
於是我奶奶來不及多問,披上棉襖跟在老白的身後。倆人一前一後,往下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