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黃皮怪膽大親登門，三太奶神通開天眼

  搓麻繩要用麻絲，夏天的時候，奶奶會在西園子的邊角旮旯種上一種植物，名字就叫“麻”，這種東西的果實和葉都不能吃，但秋天的時候他的莖曬幹，便可以從頭到尾的，撕扯下他的皮，皮雖薄，但很堅韌，這就是麻絲。


  采下的麻絲，需要順著它的脈絡撕扯得更細，然後就像我奶奶這樣，把麻絲的一端固定好，拉直，順著同一個方向，搓它的另一端，這樣麻絲是會更加的結實，能把兩三根麻絲搓成一根麻繩。在劉家鎮這樣的鄉下，麻繩的用處極多，人們穿的布鞋的鞋底，就是女人們，用麻繩一針一線的縫出來的，這叫做“納鞋底”。麻繩堅韌耐磨，即便磨斷了，留在鞋底的針腳也會牢牢的把幾層鞋底抓在一起。當然，麻繩不僅僅用來納鞋底，裝糧食綁口袋，捆柴禾背石頭都離不開麻繩。


  其實每個不懶惰的婦女，都會搓麻繩，當然我奶奶也會。當年我爺爺用扁擔，一邊挑著行李一邊挑著五歲的我爸爸，從百裏之外的趙家集硬是走到了劉家鎮，穿的就是用我奶奶粗的麻繩納的鞋底做的布鞋。


  我奶奶一邊抽旱煙，一邊搓著麻繩，她是打算給我做一雙新的布鞋。媽媽說等出了正月開了學，別讓我每天跟著他去學校，因為我年紀小，並且暑期才是新學年的開始，所以現在隻能做旁聽生。可正式的學生也好，旁聽生也罷，好歹都是個學生，就要穿新衣裳穿新鞋。


  我一覺醒來，試圖睜開眼，可眼睛有些不舒服，上下眼皮被眼屎粘住。可能是因為火炕太熱，睡了一覺上火，才出了這麽多眼屎。我用手揉揉眼睛，才勉強的睜開，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傾斜的照進來，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朦朧。我坐起身四外看去，屋子裏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暈影。


  奶奶抬頭看了看我，放下手中的麻繩，伸手把我拉進他的懷裏。


  “哎呀，你的眼睛是咋整的？上火了吧！”


  奶奶注意到我的眼睛上長了一些眼屎，並且我的兩隻眼珠有些發紅。


  “別是得了紅眼病，一會兒我讓你爸爸，去劉振綱那買點藥水回來……”


  我點了點頭，奶奶把我放在炕上，轉身下地，用溫水投濕了一條毛巾，敷在我的眼睛上。毛巾溫熱，很是舒服。


  過了一會兒，拿掉毛巾，我睜開眼睛四外張望，無意間發現窗子外麵，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個子不高，身形消瘦，長得尖嘴猴腮，兩隻眼睛圓溜溜的，頭發有些蓬亂。他正趴在窗子上向屋裏張望。見我盯著他，他嚇了一跳，一下子愣住。他往後退了兩步，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轉過臉看著奶奶，伸手指著窗外，

  “奶奶，外麵有人……”


  男的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向窗外張望了一下，轉過頭又看看我。伸手在嘴裏拿下那根旱煙袋，抽了一口，別把煙袋鍋兒，在炕沿下麵的牆上敲了兩下。


  “啪，啪……”

  煙袋鍋裏還有沒燃盡的煙絲，這樣一敲打，火星四射。煙灰灑落在地上，一翻身便熄滅。奶奶手裏拿著煙袋杆兒，轉臉衝著窗外說道，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直說，你想幹啥？”


  奶奶板著臉，聲音低沉，讓人聽了不寒而栗。和外麵的人，看了我奶奶一眼，轉身就跑。我們家的院門開著，可那個人偏不走，三三兩跳的跳下了東麵的園子，東麵的院牆的下麵有一個窟窿，那是壘牆的時候故意留下的，為了防止下大雨的時候，院子裏的積水無處流淌。那個人跑到牆根兒底下，一彎腰，順著那個窟窿鑽了出去，消失不見。


  我特別的納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為什麽如此害怕我奶奶？我奶奶湊過耳朵，仔細的聽著窗外的聲音。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奶奶，那人是誰？怎麽聽見你說話就跑了？”


  我奶奶又伸手把煙笸籮拿了過來，又裝了一袋煙，啪啦的一聲劃燃火柴，把煙袋鍋裏的煙絲點燃，抽了兩口，煙霧從他的口鼻中湧出，在屋子裏百無聊賴的飄蕩。


  “剛才那是一隻黃皮子”


  奶奶慢悠悠的說。


  聽奶奶這麽一說，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當他發現我看見他的時候，是那麽的吃驚。而且他逃離我們家的時候並沒走院門，卻從牆根兒的窟窿裏鑽出去。可他為啥來我家？我奶奶喊他之後，他又為什麽逃走呢？

  若說以前我能看見特殊的東西，通常也是一些夜裏的鬼魂，今天看到的黃皮子確上人形，不過我也習慣了，經常看到一些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但也沒有在意。


  天色已不早，奶奶穿鞋下地，去大門口抱柴火，準備做晚飯。我睡了大半天，感覺有些悶。這也披上大衣，跟在後麵。一出大門口的時候，聽見小路上自行車聲響，循聲望去，原來是大夫劉振綱。我奶奶趕緊伸手把劉振綱攔住，


  "劉大夫,我們家大勇好像得了紅眼病,你給留一瓶眼藥水吧"

  劉振綱麵帶急色，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不過還是停下自行車，打開掛在車子後麵的藥箱，找出一瓶眼藥水給我奶奶。


  我奶奶接過來，對劉大夫說，


  “劉大夫，你在這等一會兒，我進屋子裏去取錢”


  劉大夫趕緊擺手，裝好藥箱，抬腿上了自行車。


  “我這有急事兒，改天再說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蹬著自行車向下隊奔去。


  看他著急的樣子，我奶奶也不再堅持，想必是下隊的誰，得了什麽著急的病。天氣寒冷，人們抵抗力低下，再加上過年這幾天，人們的吃吃喝喝沒有節製，得了病都很正常。


  奶奶抱了點柴火回屋，洗了洗手，在口袋裏掏出那瓶眼藥水，喊我進屋，躺在炕上，要先給我上了眼藥水，再去做飯。


  眼藥水冰冰涼涼的，多少有些刺痛，我按照奶奶的要求眨了幾下眼睛，讓眼藥水在眼珠上塗抹得更均勻一些。眼睛和鼻子可能是聯通的，上了眼藥水，鼻子就會發酸。

  奶奶讓我多閉一會兒眼睛休息，自己便轉身去外屋做晚飯。我聽奶奶的話，躺在炕上閉著眼睛。剛躺了一會兒，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叫我的名字，


  “大勇……大勇……”


  這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熟悉，我知道，應該是常銀花來了。想想昨晚的夢裏，常銀花卷起一陣大風跟我一起飛到了鳳凰山無峰嶺常三太奶的住處。給我簡單的講述了四方煞的由來。並告訴我，我命中注定不是一個凡人，未來要肩負守住四方煞不讓妖邪破解的重任。可盡管我入了柳門，做了常三太奶的弟子。卻並未發覺我與平時，有什麽不同。昨晚常三太奶告訴我，今天會讓常銀花來找我，可能是要傳授我一些什麽樣的神通。


  所以聽到常銀花的院子裏喊我的名字，我異常的高興，我很好奇他會教我什麽樣的本領。我趕緊坐起身來，剛要睜開眼睛，卻感覺兩隻眼皮又一次牢牢的粘在一起。稍微使勁，便撕裂般的疼痛。我伸手去揉，可我的手一碰到眼睛，這種疼痛便加劇，我大聲的喊著奶奶，想讓奶奶再次用濕毛巾，弄掉粘住我眼皮的眼屎。可不管我怎麽喊就是聽不到奶奶進屋的聲音。


  我特別的著急，忍不住哭了。可眼皮被粘住，眼淚無法流淌出來，汪在裏麵十分的難受。正在這時，我聽見了一陣風響，我猜想可能又是常銀花在作法，前兩次我就是被他召喚來的狂風卷走，帶到鳳凰山五峰嶺的。


  外麵的風越刮越大，順著窗子的縫隙吹進來，好似一根根藤條，纏住了我的胳膊，和我的軀幹。他們用力的向外拉扯，而我卻輕得像一張紙。隨著他們的力量順著細小的窗縫鑽了出去，飄蕩在空中。那陣風在旋轉，我便隨著風旋轉。


  過了好一陣子，風停了，我感覺自己仍舊就像一張紙一般，搖晃著，降落在地上。我睜不開眼睛，隻能側耳去聽，我聽到了水珠滴落在地上的聲音，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味道。


  不一會兒又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好像是兩個人，他們走得緩慢，離我越近，我便感到一陣涼絲絲的寒氣。他們走到我的身旁，停住了腳步，其中的一個伸出一隻手，放在我的眼睛上。他的手更加的涼，觸碰到我的皮膚，幾乎要將我凍住。她的手卻捂住不放，口中念念有詞，她的聲音很小，念的是什麽完全聽不清。


  過了一會兒，她把手從我的眼睛上拿開，


  “睜開眼睛吧……”她說道，


  我們立刻從她的聲音怕得出他就是常三太奶。心裏特別的高興。趕緊試著睜開眼睛，果然，兩隻眼皮不再疼痛，眼睛的酸脹感覺也消失，眼前的世界從沒有過的清爽，這令我舒服極了。


  就在我麵前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和上次一樣，一個是常三台奶太奶，一個是他的妹妹常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