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險象環生 69、報春鳥
武漢法租界的黃鶴茶友館裏,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剛剛進門,就被裏麵的夥計給攔住了:“哎呦,掌櫃的您好,您來的還真不是時候,這會茶館裏全滿了。”
掌櫃的一怔,半年前他到過武漢,也在此處飲茶會友,那時,整個兩層樓的茶館幾乎門可羅雀,怎麽這會卻高朋滿座?
他探頭朝裏望去,裏麵煙霧繚繞,人聲鼎沸。
“哎,小兄弟,”掌櫃的笑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呀?我可是茶館的老主顧了,過去沒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麵呀?”
夥計四下望了望,然後把掌櫃的拉到一邊:“掌櫃的您剛從外地來吧?”
“是呀。”
“那就難怪了。”夥計歎了口氣:“唉,現如今這租界也不是天堂了,據說法蘭西帝國的首都幾個月前給德意誌占了,這租界董事局已是入不敷出,隻得在租界內橫征暴賦了。據說那個德意誌又是東洋人的盟友,現如今法蘭西大兵都畏懼東洋人三分,加上東洋人的封鎖,租界內物資短缺,連生活日用都青黃不接了。”
“哪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在這裏飲茶會友呀?現在都晚上七點多了。”
“嗨,您是不知道,”夥計壓低聲音:“今日這主,昔日也是名揚武漢三鎮的大角色,放在過去,他得在帝國飯店連擺一個禮拜的酒宴不可。現在不行了,隻得在我們這個小茶館裏以茶代酒,給他的老母親做六十大壽。”
原來如此,掌櫃的點了點頭,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因為他在這裏約了人。夥計說完後,立即忙著去招呼客人,而他,隻能在茶館的門口踱步。
“掌櫃的,行行好。”
一個衣衫襤褸的盲人拄著拐杖來到他身邊,按本意,他是準備丟些銅板給叫花子的,但又怕暴露身份,於是橫眉豎眼地吼了一句:“去,滾一邊去!”
那盲人知趣地離開了,離開之前卻輕聲地念道了一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掌櫃的眼睛一亮,目送他走進一個巷口時,立即快步跟了過去。
大概是為了節約能源,小巷中原本有路燈的,但卻沒亮。掌櫃的走進巷口時,隻能憑著月光,看到那個叫花子正麵對自己站在那裏。
“請問,您老家是不是在河北保定呀?”掌櫃的問道。
“哦,你弄錯了,不過,我也算半個河北人,因為我母親是唐山人。”叫花子答道。
“不對吧,你怎麽一點唐山口音都沒有?”
“我沒回過我母親的老家。”對完暗號後,叫花子伸出手緊緊握住掌櫃的手說道:“報春鳥同誌,我總算等到你了。”
報春鳥仔細看了看那個叫花子:“是建章同誌嗎?你不是在武漢有固定的職業掩護嗎,怎麽裝扮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扮作盲人叫花子的,正是新四軍獨立遊擊支隊武漢特別支部書記孫建章。
前天晚上,也就是他被鬆本伊代放走後的第二天,他拉著黃包車剛剛準備進自己家的院子,卻被人從後邊挾持住了。
“別回頭。”
他聽出來了,還是那天坐自己黃包車在胡同口告訴自己左膀右臂有個叛徒的那個女人。
“有事嗎?”
“你要找的那個人讓我給你捎個話。”
“什麽話?”
“立即離開武漢。”
“為什麽?”
等了半天,身後沒有反應,等他回頭時,那個女人早已無影無蹤了。
其實,他這是明知故問。
既然有人通知自己離開,就證明自己已經暴露。何況,他也清楚自己已經暴露了,在碼頭上,當自己的同誌全部被捕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道理能夠僥幸逃脫。
他判斷,敵人是故意放自己一馬的。
但為什麽呢?
當然,他之所以沒有走,而是裝成盲人叫花子躲進了租界,並不隻是為了弄清楚為什麽,更重要的是,他通過延安的電台,收到了報春鳥要來武漢的消息,他必須要在這裏等待報春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