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14、曾玲頓時怔在那裏
辦公室上的鈴聲響了。
古賀沒有拿起電話之前,就知道是鬆本伊代打來的,而且已經知道她完成了任務。
因為槍聲,在101街區響起後,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辦公室。警備司令部距離101街區並不遠,在101街區,完全可以看到警備司令部的屋頂。
“喂?”
“司令閣下,按照您的命令,已經完成了任務。”
“很好。接下來,你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宮本隆義,看看他有什麽反應。”
“他的反應異常強烈。”
古賀不知道,屠殺開始的時候,上官雄就在現場,還以為鬆本伊代為了再次向自己證明,宮本隆義就是上官雄而誇大其詞。
“嗯,這很好嘛,足以證明你是對的,他就是上官雄。”
“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既然肯定他是上官雄,就用不著急著動他,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密切監視,看看他有什麽行動,這樣就便於我們正確地判斷出,他到底是不是影子殺手,或者,他與影子殺手有沒有聯係。”
“是。”
放下電話後,古賀瞥了小林秀賴一眼:“小林秀賴,日本陸軍武漢特務部情報課課長;梅一平,法租界小巴黎舞廳的老板。你能告訴我,究竟哪個才是你真實的身份?”
在向鬆本伊代下達命令之後,他又打電話,把小林秀賴從租界招了回來。
古賀知道,如果鬆本伊代是岡村寧次的一顆明子的話,那麽,小林秀賴就是他的一顆暗子,岡村寧次離開時,並沒有對這顆暗子作特別交待。所以,他要自己動手。
“司令閣下,我真實的身份,是日本陸軍武漢特務部情報課課長小林秀賴少佐。”
“那為什麽在租界,你一直毫無作為?”
當接到古賀的電話後,小林秀賴就清楚古賀是想搞清楚自己的底細。作為一個特工人員,當自己直接的上級岡村寧次離開後,他也迫切希望一個新的上級,岡村寧次沒有交接,古賀不問,他也隻好保持沉默。現在,古賀問起了自己,他也就毫不隱瞞地和盤托出了。
作為日本陸軍武漢特務部情報課的課長,他一直受命於森田皋,主要任務就是潛伏在法租界,隨時發現和報告一切地下抵抗組織和力量。但一次偶然的機遇,讓這一切都改變了。
重慶派了一個叫梅一平的特工,準備前來代替他打入日軍特高課,而這個梅一平在租界經營小巴黎舞廳時,恰好被日本人發現,他幾乎隻要蓄起小胡子,幾乎和小林秀賴長得一模一樣。
這事,很快就被當時還駐紮在武漢的岡村寧次知道了。他一直希望能夠派出一名特工打入軍統內部,以解上官雄事件的心頭之恨。
所以,他親自召見小林秀賴,照葫蘆畫瓢地把軍統狸貓換太子的計劃回敬了過去。
於是,一場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白天,梅一平化妝成要飯的,在日軍陸軍特務部的周圍轉悠,以便觀察小林秀賴的起居習慣和生活規則。晚上,小林秀賴又化妝成嫖客,在小巴黎舞廳觀察梅一平的一舉一動。
梅一平沒有發現化妝成嫖客的小林秀賴,但日本人卻發現了化妝成叫花子的梅一平。
看到場麵上的梅一平已經被小林秀賴所熟悉,於是,他們迅速逮捕了梅一平,酷刑之下,從他嘴中得到了許多軍統組織的東西。
因為國軍剛剛撤退不久,勢單力薄的軍統武漢站並沒有什麽明確的任務,隻是潛伏下來伺機而動。所以,小林秀賴打入軍統武漢站後,基本上也無所作為。不過,在岡村寧次眼裏,並不是希望小林秀賴在武漢清除幾個特工,他最終的目的,是想讓小林秀賴象根骨刺一樣,嵌入軍統的肌膚之內。因此,雖然軍統武漢站幾乎完全暴露在日軍的眼皮底下,但一年多來也都相安無事。而碼頭一事,岡村寧次也不想把軍統武漢站一網打盡,隻是軍統總部給了小林秀賴命令,他不得不為之。為了防止徹底與軍統斷了聯係,他還執意留下曾玲以防萬一。
“岡村司令官的策略是對的,但是,他一開始就犯了方向性的錯誤。”聽完小林秀賴的匯報後,古賀說道:“他們派梅一平來,主要是為了替代你打入我們內部,換句話來說,你永遠都不可能被他們召回重慶總部的。因此,岡村司令官的計劃雖然完美,其實也隻是水中望月而已。”
“岡村司令官也意識到這點,所以,他讓我等待機會。因為要實施A解決計劃,以岡村司令官的判斷,軍統絕不可能對1644部隊在武漢建立支隊的情報充耳不聞。所以,岡村司令官決定,先穩住軍統武漢站,等武漢支隊出成果而軍統武漢站準備實施破壞的時候,在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同時,再伺機讓我逃出武漢。”
“可他萬萬沒想到,戴老板在實施破壞之前,幹脆把軍統武漢站當做大禮獻了出來,同時,還搭上了共產黨的地下組織。看來,這個被稱為是中國最神秘人物,果然名不虛傳。”
“最近,他們又派來了一個小組。”
“與你接上頭了嗎?”
“這是我最擔心和最疑惑的地方。”
“為什麽?”
“按說,他們完全出賣了軍統武漢站,卻保留了我,證明對我還是十分信任的,但向來守時的他們這次卻不知何故一直沒與我接頭。可據鬆本課長說,她親眼看到曾玲與重慶來人接上了頭。”
古賀點了點頭:“嗯,如果他們懷疑你,即使沒有在碼頭出賣你,也不會把要派人來的消息告訴你。如果沒懷疑你,為什麽在與曾玲接上頭後,又瞞著你?唉,怪隻怪中國人的祖先太厲害了,他們的孫子兵法真的讓人頭痛!”
“如果重慶來的人與我有過接觸,或者其中有認識梅一平而我又不知道的,還可以說是我不慎暴露了自己,問題是他們根本就沒與我見麵。”
“我看,先把曾玲抓起來再說。”
“我也是這個意思,並且昨天晚上已經派人動手,但半道上被人救走了。”
“嗯?你派的是什麽人?”
“行動隊下屬憲佐隊的人,因為他們是中國人,出入租界更方便。”
“那救她的人有多少?”
“他們說有三、四個,其中還有一個女的。”
憲佐隊的人是擔心小林秀賴責備他們無能,所以誇大其詞,沒想到歪打正著,說出來的人數,正好與小林秀賴所知道的重慶派來的人數相吻合。
“是你約她見麵的?”
“是的。”
“後來她也沒有赴約?”
“是的。如果她來了,我當然就不會讓她走了。”
“那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讓她在別墅裏等我。”
“愚蠢!”古賀立即拿起電話,這次,他沒有繞過森田皋:“喂,森田機關長嗎?”
“是的,司令閣下。”
“立即命令鬆本課長帶人進入租界,把曾玲給我抓回來。要快!”
“可鬆本課長還沒回來。”
“她幹什麽去了?”
“不知道。”森田皋當然不能說自己知道她到101街區去執行古賀的命令去了:“據古賢九藏匯報,她可能是到101街區去執行什麽任務去了。”
“101街區?她到那裏幹什麽?怪不得剛才我聽到一陣槍聲,難道是她擅自殺戮那裏的居民?”
古賀是想讓他們之間芥蒂越來越深。
森田皋幸虧竊聽到古賀下達的命令,否則還真的上了他的當。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還以為她是在執行您的命令呢。”
“混蛋,我一個堂堂的警備司令,有什麽理由直接給一個課長下達命令?”
“是。司令閣下,等她回來,我一定深追此事。”
“深追什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岡村司令官回國了,她的父親還在,看來這個毛丫頭越來越目中無人了。你先記著這筆帳,回頭再跟她清算。”
“是。哦,她的車好像回來了,我這就讓她感到租界去。”
“嗯,要快!”
其實,森田皋接古賀電話時,鬆本伊代就在旁邊。
古賀的電話,讓森田皋和鬆本伊代不得不結成更緊密的聯盟了。
“司令閣下,那我現在就趕回去。”
“嗯。不過你要記住,還是不要暴露自己,有可能的話,回頭還要安排你營救曾玲。”
“是。”
“另外,你注意調查一下丁處長,看看他與軍統有沒有來往,他今天從碼頭抓回來的老百姓當中,保出去了一個人。”
“哦,那人可能軍統打入共產黨內部的人,代號山鷹。”
“哦,也有可能不是。”
“對,中國人最喜歡虛虛實實。雖然我清楚,那些人裏麵有個叫山鷹的人,但軍統也可能在探丁處長的虛實,先讓他保出個無關的人,最後再保他們想保的人。”
“等鬆本伊代把曾玲抓來後,你就給重慶發報,看看他們有什麽反應。”
“是。”
“還有,你必須清楚,自己是帝國的特工,不是任何私人看家護院的狗,從今天起,你直接向我匯報工作。”
“是,司令閣下。”小林秀賴立即轉身離開古賀的辦公室,鑽進自己停在警備司令部院子裏的轎車,直接朝租界奔去。
曾玲和上官雄分手後,並沒有立即離開,因為她看到特務部的車隊拐了個彎就停下了,最後一輛卡車甚至還沒拐過去就停住了,警察一個接著一個地跳了下來。
很快地,他們不僅封鎖了101街區,連曾玲所站在的街道,也被禁止人員通行。
她也被滯留在那裏。
但是,她看不到101街區發生的事情,不久,裏麵就傳來了一陣槍聲。
之後,她和周圍的被同樣限製自由的人,才被警察們驅趕開來。
反正上官雄在前麵,曾玲遲早也會知道101街區裏麵發生的事,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立即趕回到別墅。
花了半個多小時,她才回到別墅,在離自己別墅不遠的地方,她看到一輛轎車正停在那裏,她認識,那是梅一平的車子。
她立即掏出手槍,悄悄撲了過去,但轎車裏根本沒人。曾玲也怪不得許多了,立即直奔別墅。一進門,一邊在窗台上放上盆鮮花,這是她呼叫唐凱的訊號,一邊讓吳起燕準備離開。
“怎麽了?”吳起燕問道。
“有危險。”
“是不是昨天與你接頭的人出了問題?”
“嗯。對了,剛才有人來過嗎?”
“沒有。哦,你這裏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助嗎?”
“我這裏沒什麽事了。”
“那我先走了。”
“你有地方去嗎?”
“離開這裏再說唄。”
曾玲想了想,絕對不能再讓吳起燕身臨險境了,否則,自己真的沒有辦法與上官雄和共產黨交待了。
“你還是跟著我一塊吧。”
“你不是也沒有落腳點嗎?”
“我們一塊到上官雄那裏去。”
吳起燕一聽,眼睛一亮:“你與他有聯係?”
“是,本來不想告訴你,但現在情況來不及了,我們隻有到他那裏避避了。”
“我不去。”
曾玲一怔,剛才還看到她顯得十分興奮的樣子,怎麽突然變卦了:“你這是怎麽了,你們不是同誌嗎?”
“他要送我走,我不幹。”
“啊呀,我的吳大主任,現在不談這個,擺脫目前的困境再說吧。”
別墅之所以要做個門,是為了讓人進出的。
但,唐凱偏要從窗戶翻進來。
他並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而是看到了曾玲的緊急呼救。因為他就住在據曾玲別墅背麵窗戶不遠的地方,從這裏進來是最短的距離。
“出什麽事了?”
曾玲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愣了一下後,說道:“梅一平肯定有問題。”
“我早就知道了。”
“他已經決定對我動手了。”
“可能因為你一直說未與我接上頭,所以,他開始懷疑了。”
“昨天他約我到舞廳見麵,半路上卻有人要綁架我。”
“那一定是他指使的,既想抓捕你,又不想暴露自己。看來他已經判斷出,你已經與我們接上了頭,但卻沒跟他說實話。”
“所以,我決定馬上離開。”
唐凱點了點頭。
開始,他沒注意,以為吳起燕是曾玲的傭人,等他看清楚後,一愣:“你怎麽在這裏?”
吳起燕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你認識我嗎?”
“你不是傷科診所的大夫嗎?”
“我好像沒見過你呀。”
唐凱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然後問曾玲:“你準備帶上她?”
“是呀。”
“她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我隻知道她是上官雄過去的同事,而我現在準備到上官雄那裏去避避。”
唐凱沒再說什麽,而是調轉了話題:“好,那我走了。”
“哎,我叫你來,不隻是為了告訴你我要離開的。”
“還有什麽事?”
曾玲對吳起燕說道:“我與他有些話要說,你……”
吳起燕立即明白自己不方便在場,於是點了點頭:“我在外麵等你。”
等她走到臥室外麵後,曾玲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麽事?”
“在你來武漢的前一天,我抓了兩個共產黨回來。”
“人呢?”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突然消失了。”
“那還說什麽?”
“不過,昨天晚上我在赴梅一平之約之前,在一個巷口碰到了其中的一個,所以,我又把他給抓回來了。”
唐凱做夢都沒想到,報春鳥是曾玲給抓走的。
“那他人呢?”
“就在地下室裏。”
唐凱聽上官雄說過,曾玲有意接觸共產黨,但她為什麽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抓共產黨的人呢?
“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就是要問你這事嗎?”這是上官雄心下大喜惡心意思,他想知道唐凱對這件事的反應。
在正常情況下,唐凱是不會作出什麽及時的反應的,但現在是緊急情況,日本人隨時都可能出現,在曾玲撤離之前,他必須作出決定。
問題是,他不能在曾玲麵前暴露自己真實身份。
“留給日本人肯定不行,我們以後還有很多事要倚仗上官雄。”
“那殺了他怎麽樣?”
唐凱盯著曾玲看了一會,想從她的表情中判斷出,這是她的本意,還是在試探自己。
但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畢竟,曾玲也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特工。
“這樣吧,我們把他帶到上官雄那裏去,畢竟還是國共合作時期,事情不能做得那麽絕。”
“可總部有命令,對於南方的共產黨,沒有必要有任何顧忌,能夠消滅盡量消滅呀!”
“這個共產黨一定跟上官雄有聯係,而你我的底細上官雄都知道了,萬一……”
“那我們更應該殺人滅口了,否則,我們無法向上官雄解釋清楚。”
說著,曾玲掏出手槍,準備往地下室走。
這時,鬆本伊代帶著人,已經進入租界,正趕向曾玲的別墅。
曾玲還沒有伸手去拉門,門卻被吳起燕從外麵推開了:“不好,外麵來了兩輛轎車,像是日本特務的車子。”
曾玲一聽,忙衝出房間,到客廳的窗戶旁朝外望去,迎麵而來的,正是鬆本伊代的車子。
曾玲立即轉身跑向地下室。
唐凱一驚,立即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說服曾玲,隻有見機行事了。
吳起燕弄不清楚他們為什麽不選擇從背麵的窗戶離開,而是雙雙往地下室跑,也跟了過去。
吳起燕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掏出手槍就對準裏麵的人,唐凱一看來不及了,隻要把槍對準曾玲:“不許動。”
曾玲頓時怔在那裏。
吳起燕一看,立即準備飛腿踢向唐凱,卻聽到唐凱說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我也是共產黨。”
曾玲似乎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直愣愣地看著地下室裏。
唐凱這才意識到,曾玲之所以怔在那裏,不是因為自己的手槍對準了她,也不是因為自己亮明了身份,而是地下室裏出現了變故。
地下室能夠出什麽變故呢?
難道報春鳥又不翼而飛,還是他已經遭到了毒手?
想到後者,唐凱心裏一沉,他立即湊過去伸頭一看,不禁與曾玲一樣,也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