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49、熱血忠魂
本不想發脾氣的上官雄，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代價也太大了！”
唐凱搖了搖頭：“是我救人心……切，也低估了憲佐隊那幫漢….……奸的能力，對於吳起燕的犧牲，我……我真的很抱歉。”
“你向誰道歉？她如果是我們的同誌也就算了，可她隻是一個進步群眾，你……你簡直就是草菅人命！”聽到唐凱向自己道歉，上官雄頓時火了，因為他看出，唐凱的道歉，是出於私人感情層麵上的，那意思好像吳起燕和自己之間有什麽情感關係似的：“如果我是你，拚死都會把她扔過牆去，而不會踩著一個女孩子的身體，讓她把自己托舉過牆，苟活這半天時間！”
報春鳥撥了上官雄的肩膀一下，低聲說道：“上官同誌，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唐凱搖頭道：“不，讓……他說，他說的對，一下死……死了這麽多人，沒人心裏好…….好受。對……對了，上官，你沒受……受到牽連吧？”
唐凱不想解釋。
當時，他們衝出浪人會館後，99街區的鬼子包抄過來了，唐凱揮手就是兩槍，當場撂倒兩個，然後自斷後，讓他們三人撤退。因為98街道很長，想要跑出去已經很困難，因此，藏在一棵大樹下的唐凱朝他們喊道：“快，跑過街翻過對麵的圍牆！”
這時，趴在招風耳背上的小白臉說道：“老招，放下我，你帶著這個姑娘過去。”
“放屁！”招風耳罵道：“你因為天下男人，個個都他媽的象你一樣重色輕友？”
話音未落，又有幾個鬼子趴在地上，準備朝他們射擊。唐凱槍裏隻剩最後兩顆子彈了。
“啪啪”兩槍，情急之下，他擊斃其中的兩個鬼子後，看到他們三個人快要穿過馬路裏，自己就從樹後現身，沿直線向後飛跑，他想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來。
“砰砰砰——”
“啪啪啪——”
突然，他聽到身後槍聲大作，自己沒事，但卻看到斜前方的招風耳和小白臉“噗通”一下摔在地上，而已經跑到對麵樹下的吳起燕看到這種情況後，立即轉身準備去救他們。
“站在那裏別動！”
唐凱一邊喊道，一邊朝吳起燕跑過去，這時，鬼子並沒停止射擊，子彈“啾啾”地從他前胸後背擦過，卻沒擊中他。路過招風耳和小白臉身邊時，看到他們已經斷氣，於是，他奮力朝吳起燕撲去，當他衝到大樹下的時候，鬼子們一邊射擊，一邊朝他們衝來。
“快上！”
他一把把吳起燕推到牆根，雙手托住她的腰，準備托舉她時，“啾”地一聲，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中彈，但人卻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老唐，你怎麽了？”吳起燕回過頭來問他。
“沒事。”嘴裏這麽說，但腰上卻使不出勁：“快，踩著我的肩膀上！”
“呯”地一聲，半蹲在地上的唐凱，眼睜睜地看到一顆子彈穿過了吳起燕的胸膛。
“小吳——”
唐凱突然一下站起身來，雙手準備扶住她的肩膀，之間她喊道：“你上！”
說著，她突然蹲下身，雙手抱住唐凱的雙腿：“告訴上官，我愛他！”
然後使出渾身力氣，硬是把唐凱托了起來。
因為敵人的已經靠近，唐凱心中知道再也無力回天了，於是，一邊全力一縱上牆，一邊大聲喊道：“上官讓我告訴你，他也愛你！”
“啪啪啪——”
在上牆的瞬間，他看到吳起燕又中了幾槍，而還沒過牆的他也中了兩槍。
他顧不得許多，憋住一口氣，朝牆後麵的瓦房上奔去，他想，自己一定要趁倒下之前，多跑一米是一米，多跑一步是一步。就這樣，他連續跑過了十多幢房屋頂，直到看到下麵有一條小巷，他準備奮力躍過去的時候，直覺眼睛一黑，他就從牆上栽了下來。
他不想把吳起燕最後的話說個上官雄聽，怕他更加難過。但他肯定，吳起燕一定聽到了他最後的一句話，不管怎麽說，也能夠讓她瞑目了。
如果說，開始上官雄還因為吳起燕的犧牲怒火萬丈的話，現在看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唐凱，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心裏更難受。
他覺得鼻子有點發酸。
上官雄一轉身，扭頭就走。
跟蹤他上來的黑影，此時正貼在門口，聽到他的腳步突然朝門口走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立即衝腰間抽出王八盒子對住大門，隻要上官雄一拉門，槍口就八九不離十地會頂住他的眉心。
“上官雄同誌，請冷靜一點！”報春鳥叫住了他：“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更加真誠而坦誠地對待自己的同誌。”
唐凱苦笑道：“你誤解了上……上官，他是不忍看著我這個老……老同學，活活地在他麵前咽氣。畢……竟，他和我都是學……學醫的。”
上官雄停住了腳步，鼻子幾乎要碰到門了。
門外的黑影，幾乎感到了他的呼吸。
報春鳥走過來，從後麵拍著上官雄的肩膀：“對不起，上官，來，坐下。”
上官雄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轉過身來，走到床對麵的板凳上坐下，耷拉著腦袋一語不發。
唐凱快要死了，他們一定有重要的話要談，也許，這就是目前武漢國共地下組織最重要的情報。門口的黑影心裏當然清楚，但她卻沒打算聽下去。
因為，她想知道的答案已經知道了。
所以，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唐凱羸弱地說道：“有……一個重要情況，我發現除了我的那部電……台外，租界還有另一部軍……軍統的電台，招風耳和小白臉在……接受我命令的同時，似乎還在接受另一個人的命……命令，所以，你們以後要小……心。”
“有沒有明確的目標？”報春鳥靠著他坐在床頭旁問道。
“隻是懷疑，不……敢肯定。”唐凱說道：“那個老……劉頭可能有問……題，你們以後可以多留意一點……他，因為這兩天，我總發現招……風耳和小白臉老……老在教堂附近出現，這和我給他們的命令完全是南……轅北轍。”
報春鳥點了點頭，然後對上官雄說道：“談談你的情況吧，鬼子沒有懷疑到你吧？”
上官雄看了唐凱一眼，然後對報春鳥說道：“何止是懷疑，那個古賀夫人幾乎就是親眼所見一眼，她頭頭是道地把下午的事，分析得一清二楚，這個滿洲阿菊，果然有點門道。”
“滿洲阿菊？”報春鳥一怔：“你是說，那個古賀夫人是守田菊子？”
“是的，這還是植田夫人在醫院告訴我的，否則，我完全被蒙在鼓裏，她今天晚上的發難，說不定我會因為輕敵而徹底暴露自己。”
“這倒是個新發現，鬼子把他們的王牌特務都派到武漢來了，說明那個A解決計劃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這幾天，我已經動員了十多個新近發展的基本群眾，到處打聽和尋找，都沒有發現武漢城中有1644部隊武漢支隊基地的影子。”
“上官，”唐凱插道：“你……總是能夠逢凶化吉，除了你的智慧和……膽量外，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上官雄斜著眼睛望著他：“你巴不得我一出門就被鬼子一槍崩了吧？”
唐凱笑道：“過……去我喜歡跟你鬥嘴的時……候，你總是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屁來，現在我不行了，你卻趁機報複我是……不是？”
“什麽不行了，你個王八蛋可以活一千年！”
唐凱搖了搖頭：“說正經的，我……怎麽覺得鬼子是明知道你就……是上官雄，卻故意不對你下……手，否則的話，他們是不是也……太愚蠢了點。”
上官雄並不是那種夜郎自大的人，也從來沒有把日本鬼子當成一群弱智：“這個問題我也在考慮。過去他們不除掉我，是因為鬼子內部派係鬥爭的需要，現在依然對我熟視無睹究竟是為什麽呢？尤其是那個守田菊子，憑她的能力，識破我的身份應該是舉手之勞的事，但……”
報春鳥沉吟道：“他們是不是在利用你做什麽事？”
“我一直認為，他們是把我當成一扇可以窺探國共情報界的窗口，但現在覺得好像並不是那麽回事，他們對我好像有特別的針對性。”
“目前鬼子的最大行動，就是針對長沙的國民黨軍薛嶽部的進攻，會不會是與這個有關。”
“嗯，守田菊子讓我明天與她一通到十一軍司令部去，不知道想耍什麽把戲。”
“那就對了。”報春鳥說道：“一般來說，對陣雙方最渴望得到的情報，就是對方的兵力部署和進攻時間，我想，敵人一定會在這個上麵做文章，讓你獲取虛假情報。”
上官雄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這也許隻是一個方麵，會不會與A解決計劃有關？”
“上次你說過，古賀在大岩洞宣布計劃取消時，隻有你一個人不是日本人，如果他們認定你是上官雄的話，那麽意味著什麽呢？”
上官雄望著報春鳥：“計劃肯定沒有取消，而且，基地就真的設在大岩洞！”
“對，很有可能！”
“雖然A解決計劃是岡村寧次製定的，但如果現在實施成功，古賀肯定是首功，所以，他不惜把守田菊子和矢村從關東軍那邊要過了，為了就是保證計劃的萬無一失。”上官雄有種被醍醐灌頂後豁然開朗的感覺，他笑著對唐凱說道：“哈，你小子關鍵時候的一句話，還真是……”
話沒說完，他就閉上了嘴。
因為他發現，唐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他深深熱愛著，卻又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祖國。
眼淚，突然就噴湧而出。
上官雄不再用手去抹，而是任它模糊自己的視線。
他走到唐凱身邊，伸手拿起唐凱放在枕頭旁邊的那把王八盒子，那把隻有在上官雄化為影子殺手時才使用的王八盒子，沉聲道：“我發誓，從今天開始，每天都將有一個鬼子死在這把槍下！”
報春鳥使勁地用手握住他的肩膀：“日本鬼子對中國人民欠下的血債罄竹難書，我們所有活著的人，必須繼承烈士們的遺誌，爭取早日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
上官雄伸手準備抱起唐凱，報春鳥拉住他：“上官同誌，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調整好心態，準備迎接新的挑戰。另外，我剛才已經用唐凱同誌的名義，向軍統總部發了電報，對於唐凱同誌的犧牲，我們要向外徹底封鎖消息。”
上官雄點了點頭：“我明天就要和守田菊子到十一軍司令部去，這裏就靠你了，還有那個老劉頭，你多加觀察一下。”
“會的。”報春鳥繼續說道：“你們這次到十一軍司令部去，有可能經過國民黨軍一二八師的駐地，我已經電告遊擊支隊的領導了，讓他們想辦法照應一下。”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經過，守田菊子像是故意選定這條路線的。”
“無疑，他還是在不斷考察你，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這也未嚐不是件好事，至少，鬼子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你真實的身份。”報春鳥伸手握住他的手：“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潘先生已經趕到遊擊支隊的駐地，他要見你。”
上官雄內心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自從離開書生後，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高層的領導。
“是不是安排我設法到遊擊支隊駐地去？”
“這個他會安排的，記住，你們的聯絡暗號是：他問，你好久沒有回家鄉了吧？你回答：是的，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家鄉的親人。他最後說：放心吧，天佑中華，家裏的人一定都好，也都盼望著你早日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