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50、魑魅魍魎

  對於古賀來說，今天算不上是什麽好日子，四個日本浪人，二十二名憲兵隊士兵外加一個隊長的喪生，幾乎超過了日寇占領武漢以來死亡人數的總和。不過，在給十一軍司令部和派遣軍總部的報告中，他成了一個指揮為保證1644部隊武漢支隊基地正常運行的功臣，不僅擊退了國軍和新四軍聯合特工隊的進攻，還打死一百多訓練有素的中國軍人，確保A解決計劃如期實施。


  當然，這並不是古賀的心情一下子就激動起來的理由。


  青木靜子的公寓，除了富麗堂皇之外，到處都流動著女人的體香。站在客廳的中央，他有種置身花叢中的溫馨感。當然，除了一高一矮的川島武治和織田弘以外，看著他們，猶如兩隻綠豆蒼蠅掉進了湯裏似的，讓古賀有點惡心。


  青木靜子揮手讓他們離去，爾後恭恭敬敬地請古賀在沙發上坐下，但他卻徑自走進了青木靜子的臥室，第一個躍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張掛在牆上的照片。


  他回頭望了一眼青木靜子：“怎麽把死人的照片掛在牆上？”


  那是一張經過裝裱了的矢村的戎裝照。


  “這是夫人要求的。”


  “摘下來吧。”他不想再在任何地方看到矢村的照片，因為這個人的形象，已經在他腦海裏時隱時現了近二十年。


  青木靜子立即走過去摘下矢村的照片，古賀反手把臥室的門關上 ，然後坐在床對麵的沙發上，問道：“今天的案情分析，最終得出了什麽結果？”


  “夫人認為宮本隆義是那些殺手的同夥。”


  “怎麽，他也認定宮本隆義就是上官雄？”


  “那倒沒有，不過，她認為宮本隆義也不可靠，很有可能是日共分子。”


  “哼，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開始，她讓宮本隆義拚命證明自己不是上官雄，現在，她又要讓宮本隆義拚命證明自己不是日共分子，隻有這樣，不管這個宮本隆義到底是誰，都將為自己的身份疲於奔命，而無法造成對A解決計劃的阻礙。”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青木靜子在上麵坐下。


  青木靜子一邊走向他，一邊笑道：“司令閣下，您的這條腿哪裏是留給我的？”


  古賀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怎麽，你是對夫人有所忌憚嗎？”


  “知道嗎？這次在關外，我差點回不來了。”


  古賀笑道：“你現在不正坐在我的大腿上嗎？”


  “這是夫人一念之差的結果，如果我不是加油添醋地把宮本隆義吹噓了一番，也許，她不僅不會出山，而且還會把我送給白俄和馬賊當性奴了。”


  古賀看到青木靜子癟著嘴，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忍不住把她摟在懷中，重重地親吻著她。


  良久，青木靜子一把推開他：“還是中將司令呢，和您在一起，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嗬嗬嗬，”古賀輕輕把她從自己的大腿上推開，然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把窗簾放下，靜默了一會，突然回頭：“如果我告訴你，她就是滿洲阿菊守田菊子的話，你會怎麽樣？”


  “我一定會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也不至於險些著了她的道。”


  “那你還回的來嗎？”


  青木靜子眨巴眨巴眼睛：“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滿洲阿菊，帝國之櫻四大名花之首，你覺得她會放過比她更強的人嗎？”古賀走到她麵前：“正因為你不知道她的身份，才會托大輕視她，從而讓她感覺你比她差了不止一大截，根本構不成對她的任何威脅，所以，你才能夠活著離開。否則，她隻要一摔杯子，看似一望無際、渺無人煙的皚皚雪地裏，至少會衝進十個身高馬大的白俄兵。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你這副漂亮的臉蛋，恐怕會立即變成破抹布了。”


  青木靜子清楚，古賀並不是危言聳聽，從那一夜無影無蹤的消失，到第二天若無其事地出現就足以證明，在窪裏屯，根本就沒有守田菊子辦不到的事情。


  “司令閣下，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您到底是希望矢村來，還是希望夫人來？”


  古賀伸手在她臉蛋上擰了一把：“他們，要麽都來，要麽都不來，永遠不會二者隻來其一的。”


  “為什麽？”


  “因為他們是夫妻。”


  青木靜子看著他半天，怎麽看，怎麽覺得古賀不是在開玩笑，何況，這根本就不好笑。


  過去，在青木靜子眼裏，帝國的將軍們，都是天皇陛下的代言人，都是皇宮殿前的精英，都是大日本帝國的擎天柱。他們不僅身經百戰，而且文武雙全。既有武士不屈的精神，又有政治家敏銳的目光和思想家睿智的頭腦。


  如果非要用軍人的標準衡量，那麽，他們應該是天下最優秀的軍人；如果非要用男人的標準衡量，那麽，他們絕對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但，從第一次見到古賀到今天為止，青木靜子突然覺得古賀有點滑稽，滑稽得真的就像是他剛剛來武漢時，在海軍特務部放的那個屁。


  他的表現，讓青木靜子一次次地感到尷尬和瞠目結舌。


  她實在不敢想象，帝國的將軍們，究竟生活在怎樣的一個世界裏。


  “您是說，您的夫人，有另外一個鮮為人知的丈夫，而您卻能默默忍受？”青木靜子心想，烏龜如果做到這個份上了，自己想不佩服都不行。


  “你還可以這麽了解，我把別人的老婆當成了自己的妻子。”


  也就是說，古賀如果是烏龜的話，那麽，矢村差不多也算是個王八了。青木靜子正色道：“司令閣下，我所見過的海和天空，都沒有您的胸襟廣闊。”


  古賀雙手環抱住青木靜子的腰：“我的胸襟究竟有多廣闊，不是我們今晚要討論的事。你應該明白，從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的心裏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可您卻讓我鋌而走險。”


  “您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在不知不覺中，要了守田菊子命的人，是誰嗎？”


  “當然是您了。”


  “不，是你。”古賀笑道：“現在，即使你在她的食物和茶水中，不斷使用慢性毒藥，她也絕不會懷疑的，因為在她眼裏，你已經是一個徹底的被征服者。她確實很強大，但再強大的人都會有得意忘形的時候，因為我沒有說明她真實的身份，所以你在窪裏屯的表現，就足以讓她得意忘形。”


  青木靜子的臉上變了幾變：“您是讓我毒死她？”


  古賀曖昧地笑道：“你的表情讓我肯定，你已經動手了。”

  “您怎麽知道我會動手？”


  “因為你是青木靜子。”


  “那麽，您不反對？”


  “她比我首任妻子年輕漂亮，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懷疑是她毒死了我的妻子。而你，比她年輕漂亮，所以，如果她有一天被誰毒死了，我永遠也不會懷疑到是你的。”


  “從一開始，您就打算要她死？”


  “是他們夫妻。”


  “可他們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呀？”


  “現在我不是有了你嗎？”


  “那以後，您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對嗎？”


  古賀笑道：“除非像她一樣，當你成為我名義上的妻子後，又與別的男人上床。”


  “您會娶我嗎？”


  “雖然對同一個女人做同一樣事，但跟別人的老婆上床，絕對比自己的老婆跟別人上床要刺激多了。同樣是守田菊子，開始，我覺得自己是和矢村的老婆上床，所以，我和她都感到興奮和刺激。但後來，她卻讓我感到自己的老婆在陪矢村上床，所以，他們必須要被清除。”古賀又親了她一下：“你是願意享受興奮和刺激，還是希望被清除呢？”


  青木靜子算是聽明白了，守田菊子原來是矢村的妻子，開始與古賀有染後，便毒死了他的妻子取而代之，但在成為古賀夫人後，又不放棄矢村，最終，古賀由開始的興奮，變成現在的憤怒了。


  “您既然早就有了清除他們的心，為什麽要等到現在？要知道，現在正是您用人之際。”


  “我雖然早有此心，但卻沒有合適的人選替我動手。”


  “直到您遇上我，並且覺得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古賀點了點頭：“況且，我目前最大的工作就是A解決計劃，而她現在正在為這事全力以赴，等到A解決計劃付諸實施的時候，我想，也是你所下的藥毒性發作的時候，這就叫利用和清除兩不誤。”


  青木靜子覺得自己的眼皮直跳。


  她突然覺得古賀才真正算得上是老奸巨猾、老謀深算：“您就那麽肯定我一定會下毒？”


  “因為你和她年輕的時候太象了，一樣的漂亮，一樣的自負，一樣的狠毒。我想，守田菊子和矢村，一定會死在你的手裏，這也就是我為什麽派你到關外去的原因。所以，你不要再懷疑，我讓你去是為了送死。”


  “但矢村卻不是死在我手裏的。”


  “矢村的本事我知道，在我見過的人當中，隻有宮本隆義可以置他於死的，這也就是當初我為什麽要你對他使用色誘的主要原因。同時，也是當守田菊子提出要你服侍矢村，而我並未反對的主要原因。你不甘淪為矢村的性奴，所以，你一定會借宮本隆義的手殺了他。”


  “他們本來就有仇呀？”


  “屁話！”古賀冷聲道：“時至今天，你們還相信他是宮本隆義嗎？”


  “難道不是？”


  “他分明就是上官雄，也就是那個影子殺手。如果不是你用計，他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向矢村動手的，因為他的目標是A解決計劃。”


  “既然您這麽肯定，那為什麽還不除掉他？有他在，A解決計劃不是很危險嗎？”

  “恰恰相反，我正在利用他向國共兩黨傳遞假消息，因為他的存在，我們的A解決計劃甚至可以說更有保障。”


  “那夫人明天和他一塊去十一軍，也是整個計劃的一部分？”


  “當然，除了他，我們還沒有辦法把所有的假消息傳出去。”


  “您應該提醒她，因為夫人剛剛還堅定不移地認定，他本來就是宮本隆義。”


  “有一句話，你必須當成真理牢記於心。”


  “什麽話？”


  “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別相信守田菊子那張嘴！”


  青木靜子沒有想到，表麵稀裏糊塗的古賀，心裏卻比任何人都明白：“可萬一出了問題呢？”


  “那也是守田菊子的責任，現在大家都知道，是她在使用宮本隆義。”


  “可不管怎麽說，她還是您的夫人呀！”


  “她還是土肥原的學生，她的失敗，是沒人會怪罪到我頭上的。”


  青木靜子徹底明白了，為什麽古賀對宮本隆義從來就沒有窮追猛打。論公，他想利用宮本隆義傳遞假消息；論私，他先是為了讓宮本隆義對付岡村係和鬆本係在武漢的勢力，後來則是為了對付矢村。


  一個被他確定無誤地認為是國共特工的人，都能被他充分利用到極致，青木靜子不得不承認，古賀不僅心計太深，而且也足夠狂妄。


  “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麽？”


  古賀笑道：“當然是上床睡覺。”


  “我說的是下一步的任務。”


  “還是上床睡覺。”


  青木靜子白了他一眼：“司令閣下，難道在您眼裏，除了陪男人睡覺外，我就一無是處嗎？”


  “如果我沒有判斷失誤的話，鬆本伊代一定會死在宮本隆義手裏，而宮本隆義一定會死在守田菊子手裏，守田菊子當然是死在你的手裏了。”古賀一邊脫著青木靜子的上衣，一邊說道：“岡村和鬆本係的代表人物鬆本伊代死了；國共兩黨的王牌特工宮本隆義，或者說是上官雄和影子殺手也死了；而我心裏最後一塊陰影守田菊子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你說，當武漢成為你我的天下後，我們除了天天睡覺，還需要做別的什麽嗎？”


  青木靜子不知道他憑什麽會作出這樣的判斷，但從他對付守田菊子和矢村的手段來看，好像又沒什麽能夠逃得出他的掌控。


  難道武漢即將發生的一切，真的會按照古賀的意願進行嗎？

  青木靜子覺得，自己是逃不出他的掌控，守田菊子似乎也逃不出，但鬆本伊代卻不一定。而宮本隆義如果真是上官雄和影子殺手，青木靜子覺得最後如果有紕漏的話，問題一定會出在他的身上。


  從帝國的利益出發，青木靜子當然希望一切都按古賀的意願進行。但從個人的好惡出發，她真的希望宮本隆義能活生生地給古賀來個眉心一槍。


  因為，古賀把她推到在床上後，又開始有點氣喘地喊道：“媽媽，媽媽……”


  看著這個幾乎可以做自己祖父的男人，摸著他腦袋上殘存的幾根頭發，青木靜子還不得不連她自己都感到惡心地說道：“來，孩子，別怕，有媽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