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霆出擊 192、棋逢對手
潘先生異常沉重地把電報遞給曹副部長:“老曹,無論如何我們要弄清楚這五輛卡車的真實目的,否則,同誌們都白犧牲了。”
“是呀,但願沉到江底的是真正的毒氣彈,否則,我們無法向同誌們和組織交代。”曹副部長不無焦慮地說道:“問題是上官那邊到現在還沒消息,而我們又無法追上那五輛卡車,這萬一車上不是毒氣彈,那張副連長他們就要吃大虧了。”
潘先生果斷地說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隻能當它是毒氣彈了,盡量把鬼子想的狡猾一點,才不至於吃大虧。這樣吧,我們先主動跟上官取得聯係,告訴他駁船已經爆炸,看看鬼子的反應如何。之後,我們帶著另外三位同誌奇襲一下警備司令部,看看鬼子如何應對這三處受敵的處境。”
“這個計劃我同意,但你親自去我反對。”
“一是人手不夠,二是來不及了,有意見回頭在支部會上提,趕緊行動吧。”
他們出門的時候,感到午夜的寒風格外地刺骨。
上官雄卻沒感覺到冷,麵對胸有成竹而洋洋得意的守田菊子,他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了。好在他已經在駁船上做了手腳,即使犧牲再多的同誌,至少他能夠保證霹靂行動勝利完成。
守田菊子的死,已經是注定了的。現在上官雄考慮的是讓她如何死法,除了把特務連同誌們的血債都記到她頭上,讓她血債血還之外,上官雄還想利用她的死,在武漢的日軍中再掀波瀾,以便為以後留下來工作的同誌打下基礎。
當然,還有一點他也不得不考慮,那就是自己真實身份的暴露,守田菊子究竟匯報到了鬼子的哪一級機構。他想,古賀肯定是不知道的,因為守田菊子對他的仇恨遠勝於自己。如果說在那個所謂的十一軍司令部的爆炸,是她與阿南惟幾共同上演的雙簧的話,那麽守田菊子一定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不過對於這點,上官雄也不是十分擔心,隻要守田菊子死了,而自己又緊緊抓住青木靜子,並通過她讓古賀視自己為心腹的話,阿南惟幾一時半刻也拿自己沒辦法。
當然,上官雄至今還不清楚,古賀已經決定利用青木靜子之手除掉他了。
想到這裏,上官雄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說,既然我已經輸得這麽慘,就應該對你俯首稱臣,最好從此象條狗一樣在你身邊搖尾乞憐,以求苟且殘生?”
“現在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我也就不得不相信你真的在駁船上做了手腳,也許,你是給你們的行動在駁船和洪口來了個雙保險。”守田菊子輕鬆地靠在沙發背上:“如果你願意講講在駁船上是怎麽幹的,我一定洗耳恭聽。”
“很簡單,”上官雄說道:“當我意識到你並沒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到武漢來,因為武漢有你的敵人和仇人;當我看到鬆本伊代的車子爆炸後,就知道你已經到了武漢,因為隻有你想以鬆本伊代的死,把古賀逼上絕路;當我晚你一步趕到浪人會館後,就知道你一定上了那三艘船其中的一艘,因為你一定會判斷出我一定會阻止毒氣彈離開武漢;當我把三艘船裏裏外外都搜了個遍也沒發現你後,就知道橋本鐵男是你安排的釘子,他唯一的任務,就是如果發現我在船上有絲毫的異動,他就會立即朝我開槍。所以,我先是建議他親自留在駁船上,之後,在搜過駁船無任何異狀後,就把他留在了前艙,又把駁船上的四個士兵留在了後艙,同時,在他們每個人的身後都吊上了一串手雷,當他們蘇醒過來的時候,隻要一挪動身子,或者企圖掙紮開反綁的雙手,手雷就會被引爆,靠近前後艙的炸彈也會被引爆,其他的毒氣彈也就隻好隨著被炸開的船體沉入江底。”
“去而複返,時間短暫,沒有任何漏洞。”守田菊子歎道:“老實說,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你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想得那麽周到,做得那麽不動聲色,確實令人歎為觀止。但你想過沒有,你們所謂的雙保險,既然洪口已經失算,難道駁船上就不會重蹈覆轍嗎?”
“沒有重蹈覆轍的可能性,因為即使他們被人發現,也無法排除已經擰開保險的手雷。”
“但假如駁船上裝的不是毒氣彈呢?”
上官雄一怔,略帶疑惑和不可思議地目光看著她。
“既然我們用了偷梁換柱之計,為什麽不能又偷柱換梁地把它換回來呢?”守田菊子搖頭道:“看來你我都看錯了鬆本伊代,她並不真是為了你可以出賣一切,難道她沒告訴你,A解決計劃在兩年前就決定了用飛機運輸,而且是以大岩洞的劇烈爆炸聲為號開始行動的嗎?我們日本人做事向來追求的是嚴謹和分秒不差。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也許駁船已經如你所願沉入了江底。但隨著剛才大岩洞傳來的爆炸聲,如果你還有同黨在城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跟他們聯係一下,他們一定會告訴你,又有五輛卡車在大岩洞傳來爆炸聲之後,已經悄然駛向了機場。”
上官雄的目光凝固了。
他希望從守田菊子的眼中,看到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她的表情不由得不讓上官雄相信,她說的一定是真的。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不僅特務連的同誌們白白地犧牲了,霹靂行動也將是完敗。
他突然站起身來,朝電話走去。
守田菊子立即掏出手槍。
但,就在同一瞬間,上官雄已經邁向電話機的腿,卻神奇般地出現在她的胸口。
“噗”地一身悶響,因為有沙發背擋著,守田菊子的身體才沒被他給踢飛出去。
“哦——”地一聲時候,一口血箭從她嘴裏噴了出來,“哢嚓”、“嘩啦啦”一連串響聲,她手裏的槍已經飛出老遠,並在地上滑行著,直到碰到牆壁。
“鈴——”
上官雄還沒來得及回身,桌子上的電話鈴卻響了起來。他估計一定是報春鳥打來的,如果守田菊子說的是真的,那麽同誌們一定發現了這個可怕的陰謀。
他顧不上半死不活的守田菊子,立即飛身躍到電話機旁拿起電話,話筒裏卻傳來古賀雷霆般的怒吼:“混蛋,裝載特殊炸彈的駁船在洪口附近被炸入江底,你是怎麽搜查的?”
上官雄又是一怔,如果正如守田菊子所言,從水路運輸依然是個圈套的話,古賀也不至於發這麽大的火。
“司令閣下,我確實……”
“我不想再聽任何解釋,守田菊子找到沒有?”
“還……”
“那你怎麽呆在家裏?還不快給我繼續找,找到她之後,立即用炮艇把她送到出事地點,讓她與那一船炸彈陪葬!”不等上官雄回答,古賀就撂下了電話。
上官雄把話筒拿在手裏,一時無法辨清真偽。
從守田菊子的表情來看,她說的絕對是真的,而從古賀的語氣中分析,駁船上裝的是毒氣彈肯定錯不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守田菊子和古賀,究竟誰更狡詐?
他剛剛放下電話,準備過去審訊守田菊子,電話鈴又響了起來,這次卻是潘先生打來的。
按照雙方的約定,潘先生要打三個電話,但都不說話,等到第四個電話時,才對暗語,但因為時間緊迫,加上情況緊急,潘先生已經顧不得許多了直截了當地問道:“是宮本嗎?”
上官雄也明白目前的形勢不容再按部就班了:“是我,怎麽先生您親自打電話?”
“沒有時間了,駁船已經沉入江底,但我們發現又有五輛卡車駛出帝國飯店,直接朝機場方向駛去,你那裏有沒有這方麵的信息?”
“守田菊子在我這裏,她說那五輛卡車運的就是毒氣彈,可古賀剛剛打電話來,語氣憤怒之極,肯定被沉入江底的是毒氣彈,我現在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
潘先生說道:“哦,我明白了,對於他們的話,我們都要相信,又都不能相信,但更要朝不利於我們的方向想。不過,我們也不能因此而浮躁。這樣吧,機場那邊你就不用管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要考慮好怎麽利用那個守田菊子,一切以你能夠繼續潛伏下來為重,其他的事就交給我了。”
說完,潘先生就掛了電話,上官雄卻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知道,此刻潘先生的心裏比自己更焦慮和不安,但卻一直安慰和鼓勵著自己。因為有了組織和同誌們的支持,不僅使上官雄感到了溫暖,更讓他感到了自己的強大,這與他過去的孤軍奮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潘先生的電話,讓他感到了百倍的信心和無窮的力量。
他放鬆了一下緊繃的情緖,然後走到了守田菊子的麵前,低著頭問道:“剛才古賀給我的電話你聽到了嗎?”
守田菊子有氣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又吐了一口鮮血,然後含著滿口的鮮血說道:“除了一種豬……豬般的嚎叫外,我……我什麽也沒聽到。”
“他讓我盡快找到你,並且用炮艇把你送到洪口,再把你沉入江底,讓你為那船毒氣彈陪葬。對此,不知道你有何感想?”
守田菊子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這足以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他根本不相信你。”
“我卻不這麽認為。”上官雄站直起身子:“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你們所謂的A解決計劃確實是以大岩洞的爆炸為號,也確實是準備從空中運送炸彈,大岩洞和駁船也確實是你們的連環套,但你卻忽視了一個問題,A解決計劃的最終實施者,是古賀而不是你!”
守田菊子不解地望著他:“這……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而且是天壤之別。”上官雄回到自己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下,從茶幾的煙盒裏掏出一支煙,剛剛準備點上,突然想起剛才守田菊子說的話,於是又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怎麽樣,來一支嗎?”
守田菊子苦笑道:“我這個樣子能抽嗎?能不能幫個忙,給倒一杯水?”
上官雄笑道:“你連裝死的本事都有,這裝傷也就不在話下了。”
守田菊子搖頭道:“這次真的不是裝的了,感覺五髒六腑都被你踢碎了,看來你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懂得惜香憐玉,我估計喜歡你的女人,注定都要倒一輩子黴的。當然,前提是她能夠活一輩子。”
上官雄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給她:“接下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已經愛上我了?”
守田菊子喝了一口水後,苦笑道:“在間諜學校的時候,我的老師就教導我說,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一旦做婊子的與誰有情之後,就注定要灰飛煙滅的。過去我不信,現在我信了,不過,醒悟得太晚了。”
上官雄冷笑道:“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那出精彩的表演,今天我還真的會被你感動。”
守田菊子搖頭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多說無益,還是談談我和古賀執行A解決計劃,對於你們來說有什麽不同吧?”
“如果是你執行A解決計劃,因為你自信我和我們的人,已經徹底被你掌控住了,再加上計劃本身的嚴謹和周密,你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按原計劃執行。可問題是現在你隻是個孤魂野鬼,而古賀卻又不可能按原計劃執行。”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你呀。”
“哼,即便他知道我還活著,即便我要找他報仇,也不會耽誤他實施A解決計劃的。”
“他確實這麽想過,但後來當我跟他提了幾個問題之後,他就改變了注意。”
“你提了什麽問題?”
“我問他,如果你沒死,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他當然知道,我會來找他報仇的。”
“我又問他,你會讓他戴著榮耀去死,還是滿懷羞辱而死,而且死得身敗名裂?”
“他當然知道他的下場一定是後者。”
“我最後問他,你怎麽做,才會讓他滿懷羞辱而死,而且死得身敗名裂呢?”
守田菊子渾身一震:“你說我會破壞A解決計劃,而他竟然相信了?”
“所以,他不僅讓我滿城找你,而且把計劃稍加改變,真的用駁船取代飛機,因為在他看來,我們的人已經在大岩洞即將全軍覆沒,而我又是替他保守住了關於你與他之間秘密的人,所以在武漢,他覺得最需要防範的人隻有你了。”
“這頭豬!”守田菊子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接著又心有不甘地問道:“就憑你幾句話,你真的認為古賀就相信了你?”
“還有鬆本伊代轎車的爆炸。”上官雄調侃道:“你說古賀是豬,其實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說這爆炸點選哪裏不好,偏要選擇在帝國飯店?而你是清楚毒氣彈在帝國飯店的,你的行為,無疑從側麵驗證了我的話是對的,這就不由得不讓古賀相信,你是想借A解決計劃的失敗,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守田菊子啐了一口:“混蛋,這是另一頭豬的傑作!”
當然,這一切都是上官雄的推斷,盡管在情在理,但因為沒有得到最後的證實,所以剛才在與潘先生通話時,他不敢武斷地判斷駁船上的一定是毒氣彈,因為犯過一次錯誤的他,絕不會、也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雖然他知道,要證明這個結果是要付出代價的,但代價再大也要去證明,也值得去證明。
這時,從警備司令部方向傳來激烈的槍聲。
上官雄一愣,他沒想到潘先生會發起這次突襲,而且特務連都被派到城外去了,他也沒想到潘先生有能力發動這次突襲。
他望了守田菊子一眼:“這又是你的傑作?”
守田菊子無奈地閉上眼睛:“混蛋,簡直是畫蛇添足。”
上官雄明白了:“看來除了A解決計劃外,你是全方位地向古賀實施了報複行動。一是讓除掉鬆本伊代,讓古賀在岡村寧次和鬆本也夫那裏徹底失去信任,甚至是反目為仇,接著又讓人直接除掉古賀,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現在,既然A解決計劃已經破產,古賀當然難逃其咎,這個時候根本就無需對他動手了,但你的人卻落井下石,以為A解決計劃的流產,已經讓古賀窮途末路了,他這個時候下手,不僅為你們的軍部解決了一棘手的難題,而且又可以在你這裏討好。哼,我想你一定是所托非人,如果A解決計劃成功實施了的話,他反而不會動手,因為那樣的風險太大,他根本沒有必要為你去擔那麽大的風險。”
守田菊子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古賀得到了駁船出事的消息,那麽高田也肯定知道了,他在知道A解決計劃失敗後才采取行動,其心態已經昭然若揭,與上官雄所言並無二致,因此,她恨死了高田。
上官雄笑道:“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所托之人不僅幫助了我製止A解決計劃,而且隨時隨地都在打算出賣你,否則,他絕不會接二連三地想豬一樣幹著蠢事。如果你願意的話,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回頭我替你出出氣。怎麽樣?”
守田菊子望著他:“你真的是為了替我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