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何苦

  坐在長凳上,初夏想著那一個自己已經九年沒見的父親,心裏多半是激動的。她沒想到父親沒有記恨自己敗壞了他的名聲,還在想念這自己,這真的是一個很出乎意料的事情。而就在這個時候,初夏的耳邊就響起了初楚的聲音:“孩子,你真的叫孟茜嗎?”


  聽見了那聲音,初夏也是很意外的。但明明親人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那也是心疼的。初夏站了起來,望著那白發蒼蒼的老父親,初夏卻隻能彎腰道:“老板,您找我?哦,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孟茜,是尹安好的助理,我跟著安好已經六年了。”


  “孩子,你的學曆是什麽啊?真像,你真像我女兒。我女兒也應該這樣大了。”初楚望著孟茜,“唉,可惜了,那孩子和一個下人的孩子上床了!這無論幹什麽也不能不自愛啊!”初楚蹣跚著走到了長凳麵前。初夏連忙趕過去,扶著他坐了下去。


  初夏歎了一口氣,原來父親的心裏還是有怨言的,隻是不曾說出來罷了:“也許您的女兒有什麽事情不能對您說,隻能這樣了呢?您別過多的責怪她了,誰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嗎?”初夏還是想為自己多說些好話,以她人的名義為自己多說些好話……雖然說這樣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你不懂,我不怪你。我那孩子的性格和我一樣倔強的很。其實趕她出門的那一天晚上,我一直在家裏等著她,徹夜不眠的等著。就想等著她回來解釋給我聽,我好找個台階下。沒想到,她還就真的走了。倔有倔的好處,也有倔的壞處。我從未討厭過她,隻是在恨自己,恨自己為何這樣的愛麵子,這樣的倔強。”初楚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怎樣的,“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弄丟我唯一的寶貝女兒。”


  聽見初楚說的這些話,初夏想去抱住他的肩膀,對他說:父親是女兒啊,女兒不孝,對不起您。可是,初夏不能這樣做。她隻能咬著自己的下嘴唇,試圖把眼淚從眼眶逼回去:“老板,您別這樣傷心了。您女兒知道了,也會難過的。”


  初楚抬頭,望著初夏,看著初夏紅了的眼眶,不由得笑了:“這又不是看韓劇,你怎麽就哭了呢?她要是真的這樣想,她早就應該回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可是人也越來越老了,也越來越孤單了。不說了,我先過去看著他們了。”初楚用拐杖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勉強的站了起來,“你要真的是我閨女該有多好啊。”


  初夏望著自己父親的背影,心裏在狂吼著兩個字:“爸爸!”


  這一個下午,初夏都坐在原地,不離開,也不做任何事情。隻是看著天空的顏色從白色變成藍色,從藍色變成橙色,然後變成了紅色,再然後便是深藍色。當天空上第一顆星星閃耀起來的時候,她也聽見了不遠處的場地那驚天動地的掌聲。


  初夏知道,這是廣告拍攝完成了。她的嘴角帶著笑容,迎接到了自己的老板,又把尹安好請進了她自己的車子裏,她卻坐進了駕駛室。


  尹安好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初夏,眉頭緊皺:“我想你也和你父親說過話了,他對你說什麽了嗎?還是說,你們……”


  “問這些真的好嗎?我現在已經回不去了。我現在是孟茜,不是當初的小公主了。”初夏望著尹安好,微微的笑了笑,發動了車子,“今天說好我請的,去哪裏?”


  尹安好望著初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她還是這樣,遇到自己不想說的事情就用各種理由來推脫:“要不我送你一輛車子吧,我車庫那麽多車,隨便你挑一輛就好了。”


  “你就不怕我選最貴的嗎?”一路平緩,使出了西廠之後,初夏便瞄準了一個地點,“我才不要車子呢,這年頭油費貴的啊,養不起。我還是勉強的養著我自己吧。”


  到了地方之後,尹安好才發現,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麵的酒吧。進了酒吧,三年沒來這裏的尹安好發現酒吧的燈光變暗了,音樂也從輕緩的音樂變成DJ了,酒吧的酒保也都換了。以前那一個溫軟如玉的少年也不見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初夏要帶她來這裏。但是她還是跟著初夏的背後走著。


  看著初夏和這裏的酒保熟悉的打著招呼,然後便上了二樓。二樓的聲音比一樓小一些,安靜一些。但是二樓的視角卻很好,可以完完整整的看見一樓的全部。


  坐在了沙發之上,尹安好望著初夏,有些驚訝:“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你對這裏好像還很熟悉的樣子。你經常喝酒嗎?”


  “他不在了,結婚了,三年前你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他就走了。我看過他的新娘子,很漂亮。我想,如果淩河還在的話,那麽淩河的新娘會更加的漂亮。”初夏熟悉的拿過了菜單,點了一堆尹安好都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他?當初的酒保?”尹安好望著一樓,看著那些年輕的俊男美女在一起跳來跳去,摸來摸去,不由得感慨著這個世界真的變化很大。


  “我想你也在想這件事情,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三年沒來了,你對這裏的印象當然是變化真大。我和我爸九年沒見了,猛地一下見麵,你說我爸會接受現在的我嗎?當初傲嬌的大小姐變成了現在的工作族。穿的不少頂好的衣服,吃的不是頂好的飯菜,住的地方,用的東西,身邊的人。你說這一切,我爸會接受嗎?”初夏接過了那一杯杯彩色的雞尾酒,又點了幾個水果沙拉。


  “和你接受不了現在的酒吧一樣,我爸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我。”初夏望著尹安好,一笑:“何苦呢?我這樣做隻會對大家都造成一定的騷擾。我隻是想保住現在的自己而已,我不想打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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