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雲至
宋蘆兒坐在桌旁,神色凝重,她幾次要將手中的紙條湊到油燈上,卻總在最後時刻收回了手。
旁邊的竹籠裏,一隻雪白信鴿不斷撲騰,似乎在催她快下決定。
“再鬧煮了你。”宋天佑惡狠狠地衝鴿子揮著小拳頭。
“天佑,放了吧。”宋蘆兒突然道。
“放……?”宋天佑不解。
“你也看過了,當知道那宗綺,背後是誰。”宋蘆兒將紙條卷好,塞進竹筒,遞給宋天佑,“倘若我們真留下這隻信鴿,隻會給整個城陽縣招禍。”
“將宗綺殺了不就好了?”宋天佑睜著天真的大眼睛道。
宋天佑瞪著她,有些生氣,“我們不是殺手,那宗綺也不是軟柿子,萬一殺他不死,徒惹禍端。”
“膽小的娘!”宋天佑跺了跺腳,背過身去不理她。
宋蘆兒輕歎一聲,撫著宋天佑的肩,道:“我兒,為娘明白你的心思,你一貫穩重縝密,卻幾次因為小先生亂心。”
“娘,您不要說了……”宋天佑紅了眼眶,“他想娶的……是您”
宋蘆兒大怒,“你也跟他一樣說胡話麽,我多大了?”
宋天佑深知此乃娘親逆鱗,觸之不得,急忙道:“兒的意思……意思是……其實,見小先生向您求親,兒也是歡喜的。”
“一派胡言!”宋蘆兒作勢欲打。
宋天佑見勢不對,撲通跪了。
宋蘆兒的巴掌反而落不下去,她歎了一聲,轉身回房。
……
山洞中,石中人聽完馮玄講述,臉上的冷笑愈發明顯,眼中的寒光也愈發濃盛。
“我隻問你,那宗綺的武功,你可認得?”
“手上功夫很是駭人,出手皆有奔雷之音。”
“皴手中的山河風雨,我曾聽你師兄說起過江陵宗炳,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
石中人點點頭,又問道:“身法如何?”
“起勢乃兩腿一前一後,前高後低,雙手負於身後……咦!”說到這裏,馮玄猛覺不對。
“怎麽像我的……”
“青雲步?”石中人冷笑。
“對對對,太像了,除了兩手的姿勢。”
“哼,百足之蟲!”
馮玄一聽這話頓時驚了,“你認識?”
“餘孽而已。”石中人嘴角常規性勾起。
馮玄心想這回該不是在嘲諷我吧。
“此乃青雲梯,脫胎於青雲步。”石中人解釋道,“還以為那些人早該死絕了,可現在看來,傳承或許還在,想必,他們的隔代傳人想憑著前人記錄,找到本源正法。”
“什麽本源正法?”馮玄好奇。
“《原始武經》。”
馮玄一臉懵。
“傳說,那是世上所有武學的源頭。”石中人道。
“真的?”道法源頭馮玄就聽過,武學也有源頭,簡直聞所未聞。
“我也不知,不過,《武經》所載武學的確威力無匹。”
“在你這?”
石中人傲然回道:“當然,這世上除了我,誰有資格擁有它。”
馮玄本要反駁,但想起那些傳說,估摸他可能沒吹牛。
見馮玄沉思不語,石中人敲了敲桌子,道:“自今日起,四日內,將那卷詩讀完,不吃飯也給我讀完。”
“為什麽?”馮玄差點跳起來,他原本打算偷個懶的。
“因為你真正的敵人,很快就要來了,你既然不肯離開,那就看看,你有沒有實力保護那些你想保護的東西吧。”
“另外,你不要以為有護觀大陣就能高枕無憂,且不說護觀大陣還能支持多久,便是即將到來的那些敵人,費點力氣攻破大陣也不無可能。”
“這不公平,明明是衝你手中的原始武經來的。”馮玄叫起撞天屈。
“那你帶他們來找我。”石中人麵不改色。
“叔父。”
“嗯?”
“你耍賴的樣子真有我平日的風采。”
“承讓承讓。”
“這坑你早就挖好了吧?”
“沒多早,大約你給成公謹挖坑那天。”
“為什麽?”
“其實這坑也不是我挖的,我隻負責填土。”
“那是誰?”
“你師父,很可能你師祖也揮了兩下鋤頭。”
“師祖羽化的時候,我還沒出生。”
“修仙道的牛鼻子,你能琢磨得透?”
“那倒是。”
……
密旨:敕武烈將軍蕭道成,散騎侍郎沈攸之,速往益州,會和司空主簿宗綺,一切行止,聽蕭道成節製。
蕭道成收到的密旨有兩份,不過其中一份乃是口諭。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皇帝想要什麽,早在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
那件東西先帝也想要,甚至他還聽說,先帝的先帝也想要。
據說每一位皇帝,都想要那件東西,因為有傳說,若要坐穩這個天下,甚至一統南北,就必須得有那件東西。
那是比傳國玉璽還要有用的東西。
那是一本秘籍。
《原始武經》,傳說那上麵不僅記載了數種驚世武學,還記載著百戰百勝的兵法,以及各種神兵利器的鍛造之術。
從遠祖蕭何起,蕭氏就是皇帝的忠臣——無論誰是皇帝——所以皇帝心中所想,就是蕭氏手中的劍所向。
蕭道成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母喪丁憂三年,剛剛起複便接到這樣一個任務,他知道,陛下定是很著急。
一名龍行虎步的少年走進他的書房,蕭道成看著這孩子堅毅的臉龐,心中欣慰。
這是他的長子,他起名為賾,小字龍兒。這孩子出生時,他也不過十四歲,一眨眼,十七年過去了。
蕭賾單膝跪地,行軍中之禮,“阿父,玄衣士已召集完畢,可是即刻出發?”
蕭道成笑了笑,擺手道:“我已令沈攸之前來健康會合,想必還要等上一日,此次前去益州,沈氏的五蠻衛還是有用的。”
蕭賾皺了皺眉。
“龍兒可是有話說?”蕭道成素來看重這個兒子,並非單單因為他是長子,而是此子自小就見識不凡,英睿過人。
“沈攸之,急功近利之輩,恐非良助。”蕭賾言簡意賅。
“我何嚐不知,不過讓他聽我節製,乃是陛下的意思,更何況,他乃始興郡公從子,我就算鄙薄其人,也得看在沈公麵上。”
蕭賾想了好一陣,才終於點點頭。
蕭道成見他認真嚴肅的樣兒,不覺想笑——這孩子自來視始興郡公沈慶之為偶像,他就知道,隻要一提到沈公,蕭賾便不再有話說。
“譬如一家人過日子,腰纏萬貫是過,日無鬥糧卻也得過。”蕭賾自我寬解道。
“正是此理。”蕭道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