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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山霽後雲猶在

  這幾日,香菱與邢居士邢忠的女兒邢岫煙,已經無話不談了。


  邢忠其實也不是個一心向佛的居士。他家境一般,有一個妹妹高攀了一門親事,變賣不少家產陪嫁。所以隻能租了蟠香寺的房子,做些佛香,賣給寺廟和附近的香客。


  那邢忠老婆葛氏在廚房向邢忠問道:“她爹爹,你那個柳公子,啊是個富貴人家的?我看他穿的都是不新不舊的布衣服。”


  邢忠冷笑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個屁,拎勿清(吳語:搞不清狀況),你看他掛的那個玉好不啦?那是上好的和田玉。還有他帶的那個丫頭,一般大戶人家的娘魚(吳語:姑娘)也沒這麽水靈。”


  葛氏恍然大悟,又道:“我聽柳公子,拿了個牌牌,虛空老和尚就嚇得半死,趕緊帶他進去找老尼姑了。”


  邢忠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道:“自然是貴重的象牙牌牌,虛空那個老禿驢,就是個勢利眼,這公子肯定非富即貴,不然他那麽巴結?他還帶了幾個侍衛,都住在下麵村子裏,帶的刀哦。一般人家哪有這個調調?”


  葛氏點頭道:“這個柳公子是個大方的,給我二十兩銀子買菜做飯。你他會不會看上我家囡囡,我們家囡囡也老水靈咯!”


  邢忠搖頭道:“還不知道底細,隻要不是侯門公府,其他都是可以試一試的。”


  ……


  書房裏,邢岫煙正在看柳濯清昨畫的兩幅畫。一幅是墨梅圖,水墨寫意的樹枝,梅花也是寥寥數筆,顯得又有意趣,清淡高雅。題詩為: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另一幅畫的蘭花,有鄭裏庵的風格痕跡,又有不同之處。題詩為:深林不語抱幽貞,賴有微風遞遠馨。


  香菱笑道:“我家二爺,墨梅送妙玉姑娘,蘭花送岫煙姑娘。”


  邢岫煙的丫頭篆兒,穿得粗布的衣裳,歪頭看著畫,對香菱道:“柳公子昨吹得那曲子,可真真的好聽。這畫的畫也好看。”


  邢岫煙穿著半舊粉色的布裙,發髻左邊上插了一枝金釵,右邊簪了一朵紅花。


  邢岫煙讚歎道:“柳公子的畫拙中見奇,古樸而有新意。書法遒勁有力,真正是大才!”


  香菱一臉驕傲道:“我家二爺可是文武雙全,上次有人要攔住我,他一下打倒一片。”


  三人閑聊一會後,邢岫煙卷了那幅墨梅圖,去寺廟裏找妙玉去了。


  ……


  柳濯清正在禪院,對靜玄道:“靜玄法師,長安西門外牟尼院,有觀音遺跡並貝葉遺文,若法師前去講經坐禪,我將布施修繕寺廟。”


  靜玄誦道:“阿彌陀佛。”


  柳濯清繼續道:“至於妙玉姑娘,乃是帶發修行,並非出家。我家西府一直空置,宅院都在園林中,亦有自家寺廟名曰納蘭寺,妙玉姑娘在那裏可以品茗作詩,彈琴聽雨。”


  柳濯清看靜玄依然不話,低聲道:“我乃甄煦大人世交親朋,雖然朝廷抄家,按理不會針對出家的侄女,但難免有別有心之人,以勢壓人,到時法師你能保全妙玉姑娘嗎?”

  靜玄一驚,道:“阿彌陀佛!公子可不要打誑語。”


  柳濯清道:“我是錦衣衛千戶,自然知道一些機密。我與妙玉姑娘是親戚,自然要保護她,有錦衣衛護送,法師和妙玉姑娘,一定能安全抵達長安。”


  良久,靜玄終於點點頭道:“那就有勞施主,我會服妙玉的。”


  柳濯清道:“三時間,你們收拾行禮,三後出發去金陵!”


  在另一個房間裏,一身百衲衣的妙玉,正看著邢岫煙帶來的墨梅圖。


  妙玉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年齡,皮膚白皙,自有一股高雅清冷的氣質。


  妙玉問道:“這柳公子的畫不俗,字寫的也極好。他品貌如何?”


  邢岫煙臉微微有點發紅,道:“俊美挺拔,溫潤如玉,自有一種魏晉風骨的味道,又不是那種放浪不羈。就像那句話。。。是真名士自風流。對我爹娘那樣的人,他也禮數周全,有傲骨而無傲氣!”


  妙玉奇道:“有這樣的人物,當得起你如此誇獎?那這幾日的簫聲是他吹奏的?也不知曲子叫啥名字,倒是悠遠。”


  邢岫煙笑道:“那不如你下個拜帖,約他來品茶聊詩。”


  妙玉果真就下了拜帖,粉色帖子上寫到: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


  次日,妙玉、濯清、岫煙在妙玉的院子的石桌前坐定。妙玉自向風爐上煽滾了水,見妙玉拿出兩隻杯子來,一個旁邊有耳,杯上鐫著‘(分瓜)瓟斝’三個隸字,後有一行真字是‘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賞於秘府’的一行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遞與岫煙。那一隻形似缽而,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點犀?’。妙玉斟了一?留著自己喝,又將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隻綠玉鬥來斟與濯清。


  岫煙道:“你回帖為什麽寫攬鏡人濯清熏沐謹拜?”


  妙玉也在默默注視,聽濯清解釋。


  濯清笑道:“縱使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姑娘是世外高人,早已洞察一切。而我是個俗人,攬鏡自顧,依舊看不透這滾滾紅塵。正所謂玉樹臨風美少年,攬鏡自顧夜不眠。”


  岫煙笑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妙玉也笑道:“這是我去年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才開了。你可算有口福的?”


  濯清道:“春來茗葉還爭白,臘盡梅梢盡放紅。我們三杯飲盡冬與春了!”


  妙玉微笑道:“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了。”


  濯清回道:“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雲間鬧鐸騾駝至,雪裏殘骸虎拽來。日飲綠茶三玉鬥,不辭長作姑蘇人。”


  三人互視一笑,風吹過竹林,吹得三人的衣袂飄飄。


  玉漏迢迢,夢裏寒花隔玉簫。幾竿修竹三更雨,葉葉蕭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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