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九章義盜紅胡子老王林
九十九章義盜紅胡子老王林
談判漸入僵局,庫爾涅左夫也看明白了。現在範其光已經卸職,又才將被民生廠哈爾濱分廠聘任為總技師,說出的話總是避重就輕,拒不承認自己這個短命的局長沒有得到正式任命。王宜之是張作相派來的總經理,充其量就是個監軍,根本不管事,坐在那裏除了打哈哈,就是一言不發。在這些人中唯一管事的,就是經營經理陳靖亞。而能影響陳靖亞立場的,則是總管生產的冷豔秋。
因此庫爾涅左夫決定從冷豔秋這裏尋找突破口,用俄語對冷豔秋說道:
“你是共產黨員,必須要站到無產階級政權一邊。我們將老廠區租給了你們,且隻收少量的租金,已經是對你們的支持。你們還得寸進尺,是不是有點不符合規矩?”
讓庫爾涅左夫沒想到的是,冷豔秋表現出了少有的強硬,並未用俄語回答庫爾涅左夫的問話,而是直接用中國話說道:
“規矩?是強者的規矩,還是弱者的規矩。如果你指的是強者的規矩,那麽我告訴你,在這塊黑土地上唯一的強者就是中國民眾!而如果是弱者的規矩,那麽沙皇俄國強加給中國人民頭上那麽多不平等條約,這個規矩是不是應該有我們來定?”
冷豔秋的態度堅決,是庫爾涅左夫始料不及的。隻能采取沉默不語,談判陷入了一種讓雙方都尷尬的僵局。
在談判桌下麵,冷豔秋用腳輕觸王宜之的腿。
王宜之知道是該他這個總經理說話了,便輕咳一聲說道:
“不管是建工廠還是經營鐵路都是商業行為。是商業行為咱就要按照商業規則去做,因此咱們今天隻談合作,不談政治。在這之前,咱們建民生廠哈爾濱分廠時,雙發洽談的是租用機械設備和技術人員的租金,這次我們為什麽不能沿用簽合同呢?我在這裏說句公道話,新廠區的地皮是中國政府的,這一點應該沒有異議,中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建工廠居住都不應該受到外界的幹涉。而地麵上的建築是蘇俄出的資金,中國出的人工共同建成的,因此中俄雙方共同使用,便不應在涉及到租金問題。工廠內的設備是蘇俄沙皇政府提供的,歸屬權自然歸沙皇政府,蘇聯政府推翻了沙皇接管了政權,那麽這批設備也應該歸屬於蘇聯政府。因此我建議,我們出地皮,你們出設備,由咱們兩家一起合股經營這個滿洲第一大工廠。”
這個結果是王宜之和陳靖亞、冷豔秋提前商議的結果,王宜之一提出陳靖亞和冷豔秋當即表示讚同。
庫爾涅佐夫本來是打算要回中東鐵路機車廠的,可是這一來而去卻成了合股。並且人家還是持有土地權利的大股東,這著實讓庫爾涅佐夫有些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歸接受不了,但細想想中東鐵路機車廠,乃至整條中東鐵路,地權歸中國政府這一點都沒錯。地麵上的建築物和機械設備,算蘇方入股,人家也沒占你便宜,似乎一切都很合情合理,可他就是覺著有點別扭。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庫爾涅佐夫總算是勉強同意了民生廠提出的要求,可他也表示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請示蘇聯外交委員會批示。
就在陳靖亞等人焦急的等待庫爾涅佐夫請示結果時,王樹常和參謀長李瑞浩來到了哈爾濱民生廠。
王樹常將事件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陳靖亞後,無不擔憂的說道:
“我查遍了附近所有部隊,絕對不是我們的人做的。這顯然是有人想往我們腦袋上扣屎盆子,目的很明確,就是破壞即將在伯力進行的和平談判。蘇聯人將白俄視為最大威脅,如果我們無法跟白俄撇不清關係,中東路上將永無寧日。”
陳靖亞說道:
“我們正在就將中東路鐵路局機車廠,並入哈爾濱分廠的事與蘇方談判。此事處理不好,恐怕不利於機車總廠的歸屬權談判!”
王樹常身邊的李瑞浩笑笑說道:
“就是啊,既然此事件影響巨大,還請陳兄弟出麵將此事察個水落石出。”
陳靖亞對於王樹常擁重兵坐鎮哈爾濱,卻不支援富錦的行徑頗有看法。現在見王樹常又將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心中便有些不爽。將眉毛一挑說道:
“張總司令離開哈爾濱之前,剛剛叮囑過我:老老實實搞好民生廠,其它的事不要管。不好意思,這事我恐怕幫不了你。”
李瑞浩說道:
“中東鐵路機車總廠規模宏大,有鋼半城之說,一旦與蘇聯合股,也能得到蘇聯的技術支援,對於東三省的工業振興,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民生廠若將此處拿下,別說是生產自行車,就是生產汽車都行。如果錯過此機會,難道陳兄弟就不覺著遺憾嗎?”
好大的一塊肥肉即將要吃到嘴裏了,突然有個人跑來說肥肉送不過來了。擱你難受不難受?陳靖亞一陣猶豫,還未說話。王樹常說道:
“這事既不是我們幹的,就一定是有人冒充我們幹的。日本人在這一帶沒有駐兵權,調這麽多人馬到這裏,一定會引起我們的注意,因此可以斷定是活動在這一帶的山林匪幹的。陳兄弟的父親大人陳子鄂,與五常山河囤的老雙勝,敦化威虎嶺的東雙勝,控製著鬆花江上中下遊的綠林道,由你出麵查清此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陳靖亞想想也是,蛟河是西雙勝祁永全的地盤,此人與我爹多有交際。我到哪裏和祁永全通個氣,還能查不出是那綹子幹的?查出後,讓他們將人放了,到蘇聯人麵前露個麵,承認一下錯誤,滿天的雲彩也就散了。
隨即便答應了王樹常的要求,協同王德林部查清此事。
王德林拉綹子打白俄時與陳子鄂聯過手,兩家多有交際,陳靖亞與這個比陳子鄂小兩歲的老王林還算相熟。料想此去完全可以做到手到擒來,便將廠裏的事交代給冷豔秋,自己帶著李少鐸去往老三營王德林部駐地。
王德林,又名王林,山東沂水人氏。馬關條約後逃荒到東北,當過伐木工、窯工,給地主家扛過長活。清光緒二十三年,沙俄趁大清朝在日清戰爭中失敗,賠款數額巨大,財政捉襟見肘之機,與清政府簽訂中俄四厘借款合同,並依據借款合同及中俄禦敵互助條約,著手修建中東鐵路及華俄道勝銀行。王德林應募為築路工人,並擔任領工。俄國監工凶殘地虐待工人,一次竟把一個工人鞭撻至死,而當地政府卻不敢據理處置。王德林氣憤至極,帶領百餘人入山,自刻“反俄救國被逼為寇”大印一枚,扯旗造反,縱橫黑龍江吉林兩省,抗擊沙俄侵略者。
十餘年間,他率部打九站,攻七站,襲十站,並一度占領索羅瓦掛及葦沙河、雅伯利與新站等地,凡侵華俄軍以及貪官汙吏、漢奸巨惡,均為打擊目標,對群眾則秋毫無犯,並將繳獲的俄人財糧分賑貧民。東北人民親切地稱他為“義盜紅胡子老王林“。
民國六年,拾簪將軍孟恩遠主政吉林,收編老王林部,將所部編為吉林第一旅第三營,因此王德林所部一直被稱為老三營。
盤踞敦化威虎山的東雙勝祁永全,山東費縣人氏。善於雙手打槍,因此得名雙勝。他原是王德林手下的一個炮手,因不願意接受朝廷的收編,便帶著一班弟兄盤踞威虎山。
威虎山又名威虎嶺,在敦化與蛟河、樺甸之間,為牡丹江上遊與鬆花湖的分水嶺。屬張廣才嶺南部的支脈,北起陰背山,南止紅石附近,過第二鬆花江與龍崗山相接。呈北東走向,全長約200公裏,寬三四十公裏。山勢巍峨,形勢險要,上千米的大嶺山峰連綿不絕,林木蔥鬱,奇偉壯麗。祁永全帶領三四百弟兄盤踞於此,自耕自種,極少下山擾民。再加上老三營長期駐紮蛟河,對所部也常有接濟,因此周圍的駐軍也不去找那麻煩,從不布置兵力上山征剿。因此在這十餘年間,祁永全所部在這威虎嶺上過得也算安穩。
陳靖亞知道王德林與祁永全有這層關係,因此並沒有上威虎嶺,而是直接去了老三營的駐地。
這時王德林也接到了追剿劫車匪徒、營救被劫持白俄的命令。
此時正值東北軍奉中央消減軍備令,大力整治軍隊編遣陳餘之時。東北軍中大量年邁且沒有經過正規軍校學習的將領,都被奉天講武堂出來的新銳軍官代替。王德林年逾五十,又是土匪出身,不管那一條都在被編遣之列,因此接到王樹常的命令後豈敢怠慢,急忙命令連長孔憲榮隨自己一起趕往出事地點。
孔憲榮今年四十八,也是山東費縣人,隨王德林舉旗進行抗俄鬥爭,是王德林為之依仗的老兄弟之一。
隊伍才將整頓好,還未來得及出發,陳靖亞和李少鐸就到了。
近期陳靖亞名聲鵲起,王德林早有耳聞。見陳靖亞來了,笑著拍著他的肩頭誇讚道:
“你小子幹的那些事俺都聽說了,敢跟日本人鬥。嗯!不錯,有膽識、有氣魄。不愧為是老子英雄兒好漢。”
陳靖亞受到了王德林的誇獎,謙遜的一笑說道:
“當年王叔統領八百弟兄,曆經一千九百餘戰,殺得上下江的白俄聞風喪膽,那才叫英雄好漢呢?”
王德林見陳靖亞輕車簡從而來,問道:
“賢侄此來蛟河所謂何事?”
陳靖亞想說自己是王樹常請來調查白俄被劫事件的,可又怕王德林以為王樹常信不過他心裏不舒服。靈機一動,便指著李少鐸說道:
“他在蘇聯受過訓,精通俄語,我想王叔調查白俄被劫事件,少不了要與蘇聯人打交道,因此特地帶著他來給王叔當個翻譯。”
王德林笑道:
“別看老叔跟白俄打了十年仗,可就是聽不懂他們的鳥語。你來得正好,隨我一起去出事地點查看查看。”
陳靖亞一愣,問道:
“既然不是東北軍幹的,必定是當地的綹子冒充東北軍幹的。以王叔在這一帶的威望,找他們來問問便知。再說兩三百白俄,可不是兩三百塊銀元,可以穿在懷裏,想瞞是瞞不住的。”
王德林說道:
“不瞞賢侄,方圓百裏的大小綹子我都問過了,不是他們做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陳靖亞沒想到是如此結果,當即愣了,說道:
“既不是東北軍做的,又不是當地山林胡匪做的,難道是蘇聯人自己做了,栽贓給我們不成?”
王德林說道:
“我們先到現場去看看吧!興許在哪裏我們能發現些許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