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五一章風起上海灘之四海皆兄弟
三五一章風起上海灘之四海皆兄弟
陳靖亞是在蛟河朝陽山王顯明老宅裏遞的帖子入得洪門,開門師父便是王顯明的父親王祥升老人,見證人便是董老道。
王祥升這一支是漢留的一個分支。漢留,是洪門始祖殷洪盛所創,宗旨就是保留漢族一脈,秘密發展洪門組織,集合全民族力量完成複國大計,創立千秋萬世大業。
陳靖亞由王祥升引入洪門後並未在朝陽山待多長時間,王顯明雖然跟在其身邊,但整日價東征西戰的哪有跟他叨咕洪門中的事。因此陳靖亞對洪門暗語一類的東西,幾乎是一竅不懂。
王顯明與張誌超互報家門後,王顯明一指坐在車上的陳靖亞說道:
“這位是長白山堂紅棍大哥陳大哥。”
張誌超向陳靖亞行禮,口中報號道:
“五聖山堂巡風張誌超見過紅棍大哥。”
陳靖亞還禮,說道:
“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客氣。”
張誌超登上腳踏三輪車說道:
“請陳大哥坐穩了,咱這就出發。”
眾黃包車夫也是被這些小混混欺負狠了,見這幫人嚇走了那些小混混,也願意為他們效勞,紛紛上前請王顯明他們上車。
大家都上了車,可是就是鐵木金戈沒有一個車夫願意拉他。不是這些人害怕那些小混混,生怕拉了鐵木金戈惹上災禍,而是鐵木金戈的坨太大,如果拿杆秤一稱,這家夥足有兩百多斤。那家夥坐到車上如果放個屁,還不把車胎給壓爆了,因此大家夥見著他就躲。
鐵木金戈見沒人願意拉他,便走到陳靖亞坐的車旁邊,說道:
“沒人拉我正好,我就跟在陳大哥後麵,還省得走散了不好找。”
十裏洋場。滿目珍奇。這群人中除了司徒瑛以外都沒見識過這種奢華,這一路走來可謂是眼花繚亂。
司徒瑛見大家夥坐在車上都東瞅西望,那雙眼睛幾乎不夠使得,隻有陳靖亞泰然處之。突然問道:
“昨天你見誰了?是洪門中的弟兄嗎?”
陳靖亞心裏暗自一驚,但麵不改色,說道:
“我沒見誰,你瞎猜什麽呢?”
司徒瑛輕笑道:
“我跟韓月並不熟,她昨天突然到我房間,跟我東拉西扯的談姐妹情誼。這事擱你你不生疑嗎?韓月走後,我悄悄向服務生打聽過,那段時間王顯明、鐵木金戈、杏兒都在走廊裏待了很長時間,馬天穆就在你房間門口,就你在房間裏沒出來,這難道不是你在會見重要客人,他們在外麵警戒是幹什麽?”
陳靖亞無法回答司徒瑛的追問,自己又不善於撒謊,靈機一動急忙將話題岔開,問道:
“張誌超說自己是五聖山堂的巡風,那個五聖山堂是怎麽回事?”
司徒瑛說道:
“五聖山堂是洪門的在上海的一個堂口,由辛亥元老向海潛主辦。”
“哎!你還沒告訴我昨天王顯明他們為什麽在外麵放哨?”
陳靖亞見路邊有一家飯店,店麵豪華,便立即大喊道:
“都餓了吧,一起在這裏吃個飯。”
緊跟在腳踏三輪車後麵跑的鐵木金戈經這麽一折騰,身上已然見了汗,馬上應道:
“好。”
陳靖亞拍拍蹬三輪車的張誌超說道:
“停車,吃飯去。”
張誌超將車停在飯店門口,請陳靖亞和司徒瑛下了車,這時一名身穿西裝,腳穿皮鞋,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的堂倌迎了上來,深鞠一躬說道:
“先生要吃飯嗎?咱們這裏有上海最精致的小籠包、蝦餃,還有各種海鮮菜蔬。”
陳靖亞笑道:
“好,就在你這裏吃罷!”
堂倌見來了買賣,馬上喜形於色,問道:
“請問你們幾位?”
陳靖亞向身後一指,說道:
“就我們這幾個。”
堂倌掃了陳靖亞身後的幾個人一眼,馬上高聲喊道:
“七位,樓上請…”
陳靖亞停下了腳步,轉回頭指著張誌超等四位人力車夫問迎客的青年:
“他們四個不是人嗎?”
堂倌一愣,隨口說道:
“幾個臭賣汗的哪能跟您老一起吃飯。”
張誌超見陳靖亞臉色驟變,馬上對陳靖亞說道:
“這地方都是達官貴人去的場所,我們去不得,你們進去吃我們在這裏等著就行。”
陳靖亞從口袋裏掏出幾個大洋,扔在堂倌腳下,怒氣衝衝的說道:
“這大洋也分高地貴賤嗎?”
堂倌見錢眼開,急忙滿臉賠笑撿起地上的大洋,高聲喊道:
“樓上雅座十一位。”
這個飯館是共有三層,頂層是雅間,間用精工細作的花格隔成兩個套間。這是因為來雅間吃飯的達官貴人一般都會帶著跟班,這老板在哪裏大吃大喝,司機跟班不能幹看著啊,所以就在外間設了一個小桌來安排這些跟班。
進到房間後,張誌超和三名黃包車夫識趣的做到了外間的凳子上。陳靖亞一見招呼他們道:
“你們都到這桌來吃,那桌有人了。”
司徒瑛一愣,問:
“還有誰來?”
陳靖亞一笑,對服務的活計說道:
“上包子、蝦餃,將裏外間這兩張桌子都擺滿就行。”
夥計不解其意,未動地方。
陳靖亞問:
“是不是給你的錢不夠嗎?”
夥計急忙解釋:
“小桌上蒸包和蝦餃是給那些跟班吃的,裏間桌子上也上這些小的就不明白了。”
陳靖亞笑道:
“我們這裏有個大肚子漢,他自己單吃一桌。我們這十個人,吃一桌也就夠了。”
夥計一聽嚇得一吐舌頭,說道:
“一個人吃一桌飯,這哪是人啊。”
一旁的鐵木金戈聽夥計這麽一說,提起蒜臼大的拳頭,在夥計麵前一晃,問道:
“你說誰不是人,信不信我打扁的腦袋。”
夥計嚇得一縮脖,急忙陪笑道:
“小的知錯,小的的意思是大爺是天上的金剛下凡。”
看那夥計的狼狽離開的樣子,引得大家發出了一陣哄笑。
兩三個小夥計一陣忙活,在裏外間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蒸包和蝦餃。
鐵木金戈食量大,獨占一小桌。其餘十人圍坐於一張大桌四周。
以張誌超等的四名車夫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在飯桌上顯得有些拘謹。
陳靖亞伸出筷子,給每名車夫都夾了一個蒸包,說道:
“來、來。大家夥都吃。早就聽說上海的包子好吃,就是沒見過。這一見才知道個頭太小,一口一個都不夠塞牙縫的。”
一句玩笑,化解了尷尬的氣氛。一名飛星車行的車夫憨憨的一笑說道:
“咱在上海灘拉過的先生小姐太太也不少,遇上像陳先生這樣的好人還是頭一樁。”
陳靖亞笑道:
“老話說人無貴賤,品有高低。人啊,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將自己看低了。你們知道我老家是幹什麽的嗎?”
張誌超問:
“以陳先生的為人和穿著打扮,祖上一定是名門望族。”
陳靖亞笑道:
“實話該訴你們吧,我老家是掌控鬆花江下遊山林匪的總鏢把子,說白了就是土匪頭。聽我爹說過,我們家在山東老家那會也是吃不上穿不上,家裏就幾畝薄田還被洋鬼子占了蓋教堂。我爺爺也是被逼的沒轍了,帶著我爹就參加了義和團,專殺洋鬼子燒教堂。後來義和團被清政府剿了,我爺爺也未能幸免。我爹逃出後無處安身,便帶著幾個徒弟闖了關東。這人啊就是不能認命,被人欺負了還不敢吱聲那就是慫包。我爹說過那時節都害怕洋鬼子的洋槍洋炮,可大家夥要是豁出去了,手裏即便是輪著大片刀也能將洋鬼子幹了。”
陳靖亞說這話時不時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三名飛星公司的車夫,但隻見這三名車夫一個個紅著臉低下了頭,便將目光看向張誌超問道:
“那些人為什麽不讓你在華懋酒店前麵載客?”
張誌超說道:
“我這輛車是沒有拍照的野雞車。”
司徒瑛問:
“為什麽不去辦個拍照?辦個拍照並不貴,隻需按月向政府交兩塊錢。”
張誌超說道:
“現如今上海的人力車的牌號都被青幫控製起來了,在黑市上一個拍照要七百五十塊,我們那裏買得起啊。我之所以拿出全部積蓄買新中公司的腳踏三輪車,就是奔著能辦牌照去的,可是車買了拍照卻遲遲辦不下來。”
陳靖亞問:
“新中機械工程公司由國民政府支持,怎麽就連個拍照都辦不出來?”
坐在陳靖亞身邊的司徒瑛輕聲對陳靖亞說道:
“上海的人力車由青幫控製,在上海十幫各有各的地盤,誰也不能在別人地盤上拉客。其中以顧竹軒的飛星公司和金九齡的恒和車行規模最大,顧竹軒的門徒過萬,勢力範圍主要是閘北和公共租界,金九齡的門徒有五六千,勢力範圍主要在盧灣區一帶。這兩家便控製了上海一多半的人力車,尤其是那個顧竹軒,有上海人力車王國霸主之稱。”
陳靖亞點點頭,將目光看向三名飛星車行的車夫,問道:
“你們覺著是現在的黃包車好還是張誌超的腳踏三輪車好?”
三名車夫正吃得起勁,聽陳靖亞這麽一問放下手裏的食物馬上答道:
“當然是腳踏三輪車好,這種車蹬著輕生還不費鞋,同樣出一天的力還能多拉活,收入自然也會增加不少。新中公司推出這種車後,我們也想換新車,可是公司說自要換了腳踏車就不讓我們用牌照了。”
陳靖亞腦筋一轉,問道:
“這麽說那這車都是你們自己的,隻是牌照是租的飛星公司的?”
三名車夫一起點頭,說道:
“是的,這車是我們自己買的,但要向公司交牌照租賃費和管理費,一個月要向公司上交二十五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