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O五章風蕭蕭之這是我親姐
四O五章風蕭蕭之這是我親姐
馬蹄踏在青石板鋪就的中心大街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鎮上的行人老遠就聽見有馬來,紛紛躲到了街道一側。
在蘿北縣政府門口聚集著很多人,有老有少,其中也有不少衣著整齊長相富態的鄉紳老板,他們是得知縣長突然棄官離職,屯墾營進城,又聽說要公選縣長覺著稀奇,便聚集到縣衙來探聽消息的。
一名齊耳短發的女子,正站在縣衙高高的台階上,向那些人解釋屯墾營接管蘿北縣政的原因。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人群背後響起,大家急忙閃身躲避。
“籲…。”
陳靖亞拉住馬韁繩,往縣衙門口定睛往縣衙門口看了幾眼,大叫聲:
“姐!”
翻身下馬,穿過人群向站在台階上講話的女人衝去。
前回書我們曾經提到過,陳子鄂年逾六旬,膝下育有三女一子,長女在逃避官軍捕殺時走失,二女兒到東北後就讀於吉林女中,十七歲那年離家出走,赴蘇聯求學。陳靖亞是老三,還有小女靖紅,一直跟在父母身邊尚未婚嫁。
陳子鄂重男輕女,大女兒下生後,讓他起名順口就來了個,大妮,再生二閨女時,就按順序叫二妮,等到陳靖亞出生,才取了一個靖字。
當前陳靖亞口中叫的姐,正是當年離家出走,隻身赴蘇聯求學的二姐陳鑒湖。
陳鑒湖這個名字,是陳靖亞二姐到吉林女中讀書時,立誓效仿鑒湖女俠秋瑾自個偷偷改的,沒敢和陳子鄂說,隻有陳靖亞知道。
當陳靖亞從高世奎口中聽到陳鑒湖這個名字時,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又聽高世奎言及,此人是從蘇聯來的,便認定就是自己多年未見的二姐,因此不顧一切的驅馬趕來相見。
骨肉之親,析而不殊。盡管姐弟倆多年未見,陳靖亞在喊出一聲姐時,早已潸然淚下。
這時陳鑒湖也看到了陳靖亞,大叫一聲跑下台階,與陳靖亞抱在了一起。
俗語說血濃於水,姐弟倆久別重逢,自然免不了喜極而泣。
良久,陳鑒湖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咱姐倆見麵這是好事,咋就哭上了呢?來讓姐看看,你小子長高長結識了沒有。”
陳鑒湖一打量陳靖亞,才發現陳靖亞滿身血跡,大驚失色道:
“你是不是受傷了,快讓姐看看傷哪裏了。”
陳靖亞拉住陳鑒湖說道:
“我沒受傷,身上粘上的是熊瞎子的血。”
“熊瞎子!”
陳鑒湖大驚,忙問道:
“你碰上黑瞎子了,你在哪裏碰上的黑瞎子…”
陳靖亞便將自己怎麽去的太平溝,在老虎嶺探得大清寶藏之事跟陳鑒湖說了。
這時高世奎、王顯明他們也到了,陳靖亞拉著陳鑒湖來到大家麵前,說道:
“這是我親姐,你們以後見我姐如見我一樣。”
陳鑒湖見這男男女女的一群人,便說道:
“早聽說湯原出了個鼎鼎有名的人物,我還琢磨是不是我家老三,沒想到還真是我家老三出息了。”
陳靖亞問道:
“選縣長的沒有?”
陳鑒湖說道:
“這不告示剛貼出去,還沒來得及選。”
陳靖亞對王顯明和張風林說道:
“去將告示全揭了,這縣長不用選了,讓我姐當就行了。”
陳鑒湖大驚,問道:
“這合適嗎?”
陳靖亞笑笑說道:
“這有啥不合適的,咱陳家現在再這鬆嫩平原上是一呼百應,一個小小的縣長算個啥?”
高世奎急忙陪笑道:
“陳長官說的對,現在在這鬆嫩平原上說了算的,除了吉林城的輔帥,就隻剩咱陳長官了。”
陳鑒湖連忙擺手說道:
“這萬萬不行,民主推選就是民主推選,這規矩萬萬不能破。”
高世奎在一旁說道:
“你們姐弟見麵自是喜事,可我們也總不能站在大街上聊天吧!都進裏麵去,今個我請客,咱們就在這裏大宴三天。”
高世奎話音未落,韓月一下子蹦了出來,拉住陳鑒湖姐姐長姐姐短的,就往縣府衙門裏走。
歡宴從太陽西斜便開始了,作陪的不光陳靖亞的兄弟姊妹,還有蘿北縣城裏的士紳,及縣政警等各部門的頭頭腦腦,整整坐滿了六大桌。高世奎安排的也周到,蘿北縣城裏兩個大飯莊的廚師,八仙過海各顯身手,使出渾身解數,拿出了各自的絕活。
陳靖亞不喝酒,作陪的各大士紳縣政警要員,也不敢放肆。唯有鐵木金戈那一桌喝的歡,劃拳行令吆吆喝喝熱鬧非凡。
自中東路戰役後,陳靖亞得到張學良和張作相厚待以來,似乎也習慣了這種地方官員的迎來送往。因此對此並未表示出多反感,反而忙活著給姐姐陳鑒湖添酒布菜備顯殷勤。
酒宴進行到華燈初上時,陳鑒湖眉頭一皺,低聲問給自己夾菜的陳靖亞道:
“你經常這樣大吃大喝嗎?”
陳靖亞一愣,放下筷子說道:
“也不全是,隻過不這一年來咱屯墾區和民生機械工程公司初具規模,賬麵上也有了盈餘,再加上地方官員盛情,但更多的還是奔忙於各種繁瑣事務的時候多。”
陳靖亞這樣一說,作陪的高世奎馬上說道:
“陳小姐有所不知,您這個親弟弟是當今鬆嫩平原上的大英雄。他的那些英雄壯舉,被那些說評書的編成評書廣為傳頌。揚威滿鐵、懲治日本浪人、突擊鐵嶺滿鐵軍火庫,夜襲三江口、大破討赤軍、北滿開墾、興建哈爾濱民生機械工程公司,那一件拿出來都不得不讓人挑大拇哥。”
陳鑒湖輕笑道:
“我與弟弟分別時,他還在吉林省立第一中學讀書。盡管分別數年,我對我這個弟弟還是了解的,他仗義愛衝動,不怕事也能惹事,思想激進,做事有計劃有條理,但也愛認死理。希望大家今後多多提攜一下我這個弟弟,讓他在少年得誌時莫要得意忘形。”
陳鑒湖這番話像是對在坐的士紳官員說,更像是在提醒陳靖亞。陳靖亞當即羞得臉色通紅,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韓月走過來說道:
“姐姐不能這樣說我們陳大哥,以陳大哥目前的身份,能賞臉與眾位坐在一起吃個飯已是謙恭。想我們陳大當家的在上海時,那可是國府行政院副院長宋子文的座上客,青幫杜月笙、黃金榮之流,還要稱我們當家的一聲師叔或師叔爺。就連當今蔣委員長的夫人,宋美齡女士也誇我們當家的做事周詳細致。”
韓月說這話時一臉得意,可是卻惹惱了陳鑒湖。
冷冷的站起身,對陳靖亞說道:
“你跟我進來一下。”
陳靖亞也非常尷尬,對大家夥說了句:
“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夥散了吧!”
就跟在陳鑒湖身後進了屋。
這間房原是程汝霖在縣衙辦公時午休的地方,書架上羅列線裝古書,書案上擺放文房四寶,牆上掛著淡雅的字畫,博古架上擺有瓷器玉器,裏間有一張精工細作的臥榻,那是程汝霖平日裏午休的地方。
進了屋後,陳鑒湖給坐在圓桌旁鬱鬱不歡的陳靖亞倒了一杯水,說道:
“姐剛才讓你下不來台了?”
陳靖亞沉吟片刻說道:
“我知道這樣不好,與我們所追求的理想社會格格不入,但這是現實。現今的東北政局內部派係錯綜複雜,張學良扶植少壯派、張作相統領吉林,不容別人染指。萬福麟傾向南京,表麵上對張學良忠心耿耿,實質上卻陰奉陽違。各地方官員都有自己的主子,尤其是這種偏遠地區,更是各派勢力長期經營之地,根本不可能將他們的影響力全部鏟除。因此我們現在需要先融入他們,然後慢慢改造他們。”
陳鑒湖也為自己倒了杯水,做了下來,說道:
“你還有時間嗎?”
陳靖亞一愣,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
這時門一開,陳鑒湖欲言又止。韓月端著一個紅漆托盤,上麵擺放著茶壺茶碗,走了進來說道:
“院裏的人都散了,我找了點茉莉高沫,沏了一壺給你們送過來。”
陳鑒湖說道:
“放這裏吧!”
隨即見放下的茶壺的韓月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問道:
“你還有啥事嗎?”
韓月扭頭看了一下窗外,遲疑了好一陣子才說道:
“陳先生該休息了!”
陳鑒湖一愣,問陳靖亞:
“她是你媳婦?”
陳靖亞搖頭,韓月馬上解釋道:
“我是陳大哥的秘書,跟張學良身邊的趙四小姐一樣!”
陳鑒湖氣笑了,用手點指陳靖亞道:
“真沒想到我當年那個誌在平天下的親弟弟,竟然出落成了一個跟張學良一樣的封建軍閥。奢靡無度不說,竟然還弄出個女秘書,你自己說說,你還想幹什麽?”
陳靖亞目視韓月示意她出去,等韓月走後,陳靖亞將韓月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陳鑒湖,陳鑒湖這才平息了心中的憤怒,說道:
“我到了蘇聯後憑著自己的能力考上了莫斯科中山大學,並在那裏加入了蘇聯反帝大同盟,組織上這次派她回到北滿,就是為粉碎關東軍的侵略計劃來的。”
陳靖亞大驚,問道:
“你是從哪裏知道關東軍又侵略東三省計劃的?”
陳鑒湖說道:
“就在前幾天,日本駐蘇聯大使林三郎,頻頻向蘇方試探如果關東軍在南滿驅逐張學良政府,蘇聯會不會出兵幹預?通過此跡象來看,日本關東軍在近期會有較大規模的軍事動作。”
陳靖遠點點頭說道:
“他們外務省代表在上海也向英國人透露了此意圖,並向英國保證,他們的軍事行動不會蔓延到錦州。”
陳鑒湖也點點頭說道:
“日本人跟蘇聯人透露的意思一樣,他們的行動不會出現在中東路沿線。”
“還有美國人,日本人近期也在跟美國人談,如何分享即將到手的利益。”
陳靖亞補充了一句。
陳鑒湖問:
“以你對東北當局內部情況的了解,你認為日本人有多少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