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近乎的彼此
那你都要記住了,不要離我甚遠,不要討厭我,不要讓我害怕失去你。
箏鼓奏起,林繞著整座宮殿內。
落於金盞酒杯,燭光爍爍,映襯一珠光玉露。
就在前會兒,夜幕初降臨,星火閃爍之始,皇上忽而起了身,隻說著皇後隨朕到內殿。
內殿處,有著坐榻前邊的牡丹屏風,皇上步至屏風後,腳步微躇卻也是跟著走了去。
才剛轉過屏風角邊,一股大力使勁一扯,就落入一個懷裏。
龍涏香悠然在鼻息間遊移,忽地,感覺頸後一抽痛。
卻也是惶然,無法諭知皇上是怎的了?“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默然點著頭,每一句都記著呢,隻是不知現在所說的是哪一句?
“好,你記得便好。”隻這一句話,擱置的雙手卻是在腰畔慢慢收緊著。
皇上是怎的了?不論怎樣,我還是緘默著,皇上的話想然必有所理之在。
小德子的聲音,在內殿外頭喚著,晚宴已即將開始,太後娘娘也已經到了,可是不能讓她久等了。
退離著皇上兩步遠,伸著手拂著衣襟間的皺褶不平。
卻未料著,皇上前進幾步來,雙手捧住我的臉側,俯近對準唇,就壓了下來。呆怔住的啞然,讓皇上卻又是探手攬著入懷,加深了的吻,亦加快了跳動的心。
感覺兩人就這麽近乎著彼此。
小德子調高喉聲,報著,“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皇上牽著我的手走入正殿內,就見著眾人行著禮,道著萬安吉語。
一路走至正座前,對著皇太後娘娘與皇太妃娘娘行著禮,道了吉語,座上笑言著叫起,待著我與皇上坐上正座之上,皇上神色微鬆,叫了眾人亦起了身。
我便可見著正座兩側是各宮妃嬪,當然玉槿夕的座位,是僅此我座下,而皇上就坐於我身側的正中位置,另著一邊坐著的是皇太後娘娘與皇太妃娘娘。
然後便是殿內布置的賓客坐席,按著應旨意前來的,坐席便也是備著給足的。
沐王府乃是我這個皇後府院所出,安排的坐席自是靠著正座這邊,我見著爹爹與娘親微謹正坐,同席的還有庶出的兄長田於司,卻是未見著胞兄,不禁有些疑思。
待看著一側玉槿夕府院的坐席赫然是餘廉,薛氏,餘繼雅同著一下顎蓄滿胡須的男子,便想到應是玉槿夕的哪位親戚,卻也是識不得。
從剛落座就有一道視線追逐的,現在筱地明清了,應當就是這一坐席了。
我將著雙眼無固定看著何處,無意躲避著那些現在不可對視的視線。
倒是轉過頭,看著皇上,見他也是回頭看著我,不禁唇畔微提,淺笑回應。
小德子秉了旨意宣了開席,便見著陸續有著大臣舉著酒杯敬著皇上,說著吉祥話語,其餘一陣附和聲。
直至那外殿宣著舞姬團到,眾位隨即坐穩成了看官,欣然看著歌舞奏起。
看著娘親離開坐席,出了殿外。琢思著,便告了皇上,同著翠菊尋了出去。
年日,無月光,但也不乏紅通通的宮燈,倒也明亮著呢。
卻沒尋著娘親的身影,與著翠菊倒是信步著,在一處殿門外聽著幾聲竊竊私語,略一想,應是宮女在聊著天兒,本也無意去聽,卻聽到了皇後二字,這不是在說我嘛?
翠菊正想推門進去,我一個手勢攔著,這宮女間要說些事兒,想斷絕卻不是簡單的事情,轉身與著翠菊準備回了宮殿內,卻聽著四字皇後兄長……
頓住,聽著那宮女繼續說下去,“就是之前在宮中當差的田於衡田大人,據說在宮外與著餘大學士的轎子擦撞了……”
兄長與餘大學士?心突的一陣惶然,拽緊著袖口。
翠菊就欲伸手去推開那扇虛掩的門,一句話在那刹那間迅速地傳了出來,“聽說田大人受了重傷,其夫人與田家嫡長孫已亡……”
一股冷意竄上身心,手腳頓時僵住,腦裏盤旋著那麽最後一句話,暈暈眩的無法站穩,癱倒的身子被身後一雙手攬住。
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蜂擁而至,翠菊才回過神兒來,走到我跟前來,欲將我扶過,卻力道不足,而身後那一雙手似乎也未有鬆開的意思。
而我雖有意識想站穩起來,卻發現無法。額跡漸漸地冒著冷汗,直到被一個橫抱而起,熟悉的龍涏香味道卻讓我眼角一滴淚緩緩落下。
輕閉著眸,迷糊間聽著醫官李明寶,向皇上稟著我的病情,受了偌大的刺激,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暫不知何時能夠清醒。
也好也好,就這樣著。
眼角不停地泛著淚,源源不絕似地淌著,感覺一雙手拿著帕子輕輕地一下一下拭去。
迷糊間,又能在腦裏看到小武那可愛的跑跑跳跳地模樣,小姑姑小姑姑甜甜地叫著,嫂嫂那等溫和嫻雅的模樣,幾人可曾有的?
隻感覺周身冰冷異常,且心痛得壓抑,甚至無法平順的呼吸了,這像極將死去的感覺。茫然的在心內歎息就這麽著了,撒手一切,就這麽著了,皆罷了。
同著耳邊一聲聲叫喚,順著眼角淌過額跡劃過的淚是熱的,可心卻是冷的讓我惶恐。
要如何?要如何?讓我再睜開眼睛看著周遭,淺笑亦是非常艱難。
那麽醒過來再睜開雙眼是要如何?
恍然間,誰也無法告訴我罷。
逃避的瞬間隻想想起你說的,你說過的不要離我甚遠,不要討厭我,不要讓我害怕失去你……
感覺著冰冷的雙手被握著的是一雙炙熱的雙手握著。
無法承受住,不想承受了,便就此陷入了一黑得無任何生息的黑裏。
一晦色暗黑的甬道,一獨身無力的癱坐在一側,張望著沒有光明的前頭。
是日,二月初八,南城門外的南鎮國寺開廟。
與著容媽翠菊綠茵並十名宮中帶刀侍衛,喬裝府院夫人前往。
一是為著不顯人耳目,二是便於與寺廟內的百姓一道燒香祈福,三是皇上隻答允著如此。
總顧慮著這府院夫人也是過於招人耳目,才剛下了馬車,就見著寺門外不乏達官顯貴燒香,當然也有著善男信女酬福,一派絡繹不絕。
寺門外本想著南城門外應是郊野之地,不想看著的是沿街擺攤販售餅食酒飯香紙花果小兒玩具者繁勝繁,在整條街上簇擁著,倒是一個縱情嬉玩之所。
再往著遠處看去還有著雜劇藝人街角邊各類雜劇引得圍觀民眾拍掌叫好。
開廟之日如此繁榮繁盛,熱鬧非常,我斂下眼眸,由著綠茵扶著手一道走進寺廟內。
倒是人擠人,無視著翠菊的擔憂,我領著綠茵到了人群中,由著廟中小僧手中接過香煙,拈香閉目輕聲求著願。
正欲出廟正殿之門,一名小僧雙手捧著一紅色小錦袋迎上前來,“施主夫人,這是我們方丈贈於施主夫人的護身符。”
身旁二位侍衛正要上前,我一個手勢,遞著眼神給翠菊,自己眼觀這個正殿,果然著一位披著袈裟,頸項上一串108顆佛珠,雙手合著,對著我這方向行了一佛家禮。
翠菊收著那錦帶,道明了我,原是護身符。
容媽此刻也已走了過來,應也是辦得妥帖了。看著天色尚早,聽聞這寺廟內供有諸多神像,不顧著翠菊等人的勸阻,一個神像的跪拜著下一個神像跪拜著。
帶回到恰仙宮中,一雙腿似不是在身上的了,飲著容媽端上的茉莉花茶,才喝了一口,抬頭看向容媽,“容媽這茶往後不喝了,換了。”
“小姐,這好好的,怎的不喝了?是否潮了?”容媽可是嚇得不輕,直直張望著我的神色。
潮了?是了,早變了,是我一直未知。
將著杯盞擱下,“容媽端下去吧。軟枕芯也換了,薰爐內的也換了,棄了那香味。”
容媽端了茶杯應了聲,轉身,杯盞落地,粉碎了一地,連著熱水泡開的茉莉花兒,一殿內瞬間又是滿滿的茉莉香味兒,沁入心脾間。
“回來了?”
無有通報聲,我淡然起身,恭敬屈膝行著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上並不應著我,也未叫我起身,命容媽先下去。
然後緩步繞過我,坐到我才剛站起的坐榻上,並未言語。
膝間的寸寸麻意浮上,卻是無一絲移動。
最終還是皇上,大手一伸,扯過我,坐到了他的腿上。掙紮著要起身,卻無奈腿腳麻意滾滾湧上,腰上的手掌亦是緊緊握著。
順了順心智,“皇上,臣妾如此……甚是惶恐……”
“嗬……惶恐?”皇上隻是輕笑一聲,話畢迅速將著我壓在坐榻上,唇迅速壓上來。
緊張隻是一瞬,努力安撫著直直顫抖的自己,毋須慌張,毋須慌張。
平靜著看向皇上,他此刻也是張著雙眼瞪著我,“皇後,你想要朕怎麽對你?”
緊抿著唇,茫然地迎視著。
直到一滴淚滴落頰邊,劃入頸項,涼絲絲地觸感,我不由得詫異地張著嘴,看向皇上。
我無有看錯,皇上眼角淌落的一滴滴淚,一滴滴摔落在我臉頰上,“皇上為何?皇上為何?”
語氣裏夾雜著震驚後的懼意,這如何是好了?
恍然想起,書冊中有講到的詩句:“從來硬弩弦先斷,每見鋼刀口易傷。”
伸手附上那瘦高的顴骨,瘦了。
年那天的昏厥後,昏睡了五日之久,身心的病疾是加上藥理多加調理一月之久才得以下床走動。皇上一直在恰仙宮走入走出,甚至一月裏的大半月都在恰仙宮過夜。
食指指尖輕輕觸碰到的是一滴滾燙的淚珠,順著指節,劃入手掌心。
輕彎著掌心,滾燙不減,淚滴更是不減。不曉得的無從安慰挫敗感,心頓時崩裂大亂。
扶著皇上坐了起來,其實自己內心裏非常清楚兄長之事不盡是皇上的責任,隻是自己難受得不想麵對一切。
罷了!
拿著錦帕拭著皇上臉上的淚水,這樣子的皇上隻是讓著自己的心跟著難受,那麽罷了。
看著幹淨的臉頰,抿了抿唇,雙手捧著皇上的臉頰兩側,俯近臉,唇角微翹。
“皇上臉上的肉都沒多少,是不是沒多食些飯?看這樣捏著,都捏不到了。”雙手向臉的兩側壓了壓,就看著皇上的嘴唇嘟著。
嘴角更是翹起了,可皇上的眉間卻也在瞬間皺起。
想說話卻臉頰被我的手給壓著,終是沒得說出一句話來,卻是讓我鬆開手來,放縱而笑得側臥在坐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