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罵戰
閔昭出列躬身道:“臣無話可說。”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側目,尤其是薑萬廉,抬頭看了一眼閔昭。
皇帝早就想到閔昭會是這個回應,在他看來,薑心要做什麽,這人肯定早就知道,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這些人肯定也有所依仗的。
皇帝把目光又轉向劉知州,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是還是問了一句:“劉愛卿,朕瞧著你平日裏的道理最多,對於此事,你是如何看的?”
劉知州恭敬道:“臣對此事不是特別的了解。”
“嗬!”皇帝揮了揮手道:“行了,這事兒朕知道了。朕看著,這就是商戶的個人行為,要說與民爭利,言過其實了。”
“皇上!”立刻有人跪倒在地,道:“雖然薑記商樓是商戶,可是它背後可是武安侯府啊,這薑記商樓背靠武安侯府,不過一年的時間,幾乎壟斷了京都城以及周邊郡縣的棉布生意,難道這還不叫與民爭利嗎?”
武安侯冷笑:“怎麽,人家薑家就是能生產出這麽多的棉布,人家憑本事將棉布賣出去,你還有意見了?怎麽隻許你當官當的好,不許人家做生意做得好?”
又有人怒斥:“武安侯此言差矣,若是薑家背後沒有你武安侯,她能在京都城立足嗎?”
武安侯眼中的不屑變成了譏誚:“劉大人是說,我引狼入室,為了一己私利霸占了整個京都城的麵部市場?”
劉大人頓時麵紅耳赤:“我何時這樣說了?我隻是說……”
“你說什麽?你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什麽叫人家不能在京都城立足?你直接說薑家就是武安侯府弄出來的得了,那錢都進了我的口袋。”武安侯的唾沫星子差點噴到劉大人的臉上。
劉大人臉色都開始發白了,武安侯府可是皇後的母家,他敢這麽說,就是給劉嬪招禍。
劉大人連忙抬頭看皇帝,果然皇帝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武安侯卻冷哼道:“薑記最開始入京都城確實在我兒子的鋪子裏賣貨,可是人家的貨好,賺了錢,早就另找地方建了個商樓。我們武安侯府跟薑記商樓的那點情分都在我兒子和閔昭身上。你說那些話,置閔昭於何地?”
“薑家的老板是閔昭未過門的妻子,你說我們武安侯府與她聯係緊密,你安的是什麽心?”
有禦史皺著眉道:“武安侯,劉大人沒這個意思。”
劉知州淡笑道:“姚大人好懂劉大人呀。”
姚大人:“……”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從薑心與武安侯的關係牽扯到閔昭與武安侯的關係,又牽扯到皇後與武安侯的關係,又轉而牽扯到武安侯的親家長樂郡王。
長樂郡王一臉懵,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的夫人和他的堂姑姑明陽長公主關係好,喜歡逛薑記商樓。
於是這事兒又牽扯入了明陽長公主和巧月郡主。
說到這裏,已經有人意識到這個小小的薑記商樓竟然與這麽多的達官貴人扯上了關係,不由得暗自心驚。
在看皇帝,他的臉上竟然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是皇上沒聯想到還是,他原本就知道這事兒?
而另一邊,薑心和張雪燕已經來到薑記商樓。
薑記商樓有三層,一層是琳琅百貨,二層才是珍貴麵料區域,到了第三層已經是閑人免進了,薑心去的就是第三層。
從各州府聚集來的商人在商樓裏的人有序的指導下上了三樓,眾人見到薑心時,心裏的激憤瞬間就化作了點點疑惑。
這個麵容稚嫩的小姑娘就是攪動北方棉布行業風雲的薑家當家人?
此時薑心坐在矮幾旁邊正在喝水,她一身棉布束腰長裙,外邊罩著一件淡青色的長衫,整個人顯得素雅柔和。一頭烏黑的長發在頭上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用一根黑色的長簪別住,發髻下方簪著一朵白色的梨花珠花。多於的長發編成了一根黑黝黝的大辮子垂在胸前,襯的她整個人又清爽又幹練。
薑心喝完一杯水,轉過頭來,一張清麗又明豔的容顏都露了出來。
來的四個人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已經算是閱盡千帆,此時見到一個這樣的姑娘也忍不住驚訝到不知所措。
若是個老油條,他們尚且粗聲粗氣的據理力爭。可是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稚嫩卻不失氣度的小女孩,這讓人怎麽下嘴?
“舒娘,讓人端了茶上來。”薑心側頭對站在一邊的舒娘道。
然後又對四個男人微笑道:“各位老板請坐,有什麽事咱們緩口氣再說。我平日裏就是喝清水,茶水還要等一會兒,請諸位見諒。”
四人麵麵相覷,紛紛拱手對薑心道:“薑老板不用客氣,咱們自便便是。”
說著,幾個人尋了椅子坐下,可是誰都不敢開口。
這個女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可是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帶著成熟與無形的主動感,竟然讓他們有了一點點不安。
薑心原本是跪坐在茶幾一側的,此時喝了水就站起來,走向旁邊的椅子。
她一站起來,人們才發現她比他們想象的年紀還要小。
這也就剛剛及笄的樣子吧?
她真的是薑記的老板?
“諸位是為了棉布生意來的吧?”薑心做好後,露出一個十分得體的微笑,詢問道。
見她終於出口了,眾人總算是鬆了口氣。既然真的是老板,那好好的談生意應當沒問題吧。
一人站起來,對薑心拱手道:“薑老板,我們四人過來確實是為了棉布生意。不瞞薑老板,自從薑記商樓裏的棉布販到咱們的地界兒後,咱們織坊裏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
“咱們雖然不知道薑記棉布是如何做到成本低,生產速度又快的,可是咱們也知道,這必將是以後發展之趨勢。所以,這次咱們來也並不是要薑老板將所占之市場份額吐出來。”
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接著道:“咱們就是想要請教薑老板,您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薑心沒有說話,而是聽另一個人繼續道:“薑老板做棉布買賣也不是一兩日了,定然也不會做那虧本買賣,想必這法子能降低成本。如今薑老板的棉布雖然已經占了占了咱們地界兒市場的十之有三,可是若是能將薑老板的法子擴散出去,說不定還能發掘出更大的市場,您說對不對?”
薑心微微點頭:“各位老板都是聰明人。”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鬆了口氣。
他們猜對了。
薑記棉布在這三個月內突然瘋了似的擴張商業版圖,決計不是為了賺快錢。那麽她這麽做的目的就耐人尋味了。
等他們追到鳳尾村,被亂霞山莊的管家告知她在京都城等他們的時候,幾個人大概就明白了薑心的目的。
她的野心恐怕不隻是賣棉布了。
將他們引來京都城,勢必又更大的誘惑等著他們。
果然不出所料。
舒娘端著茶上來,為四個人都倒上,又給薑心倒了杯水。
薑心雙手捧著水杯,輕笑道:“四位老板的織坊在咱們相鄰的這些州府中是最大的,能將生意做到這般大,想必人品也差不了,所以我才放心讓李攀將各位請到京都城。”
四人連連點頭。
他們已經認定薑心手中就有織布的秘寶了。
當然,他們想的也沒錯。
薑心道:“既然各位來找我,想必也知道我的出身,我之前是個木匠,就喜歡搗鼓一些機巧,而我之所以能很快生產那麽多的棉布也是因為我將織布機和紡紗機都做了一些改動而已。”
四人眸光大亮,坐直了身子,豎起耳朵聽。
薑心喝了口水,將水杯放下,道:“我確實想過將這機器私藏了,賺有限的銀兩,過逍遙的日子。不過後來我才明白,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這兩年諸位不來找我,想必等過幾年發現端倪後也會打聽我這生產棉布的秘密。”
四人笑了笑,她說的沒錯。
行業內發生的事兒誰也瞞不住,薑記這出布的速度太過驚人,已經讓很多人看在眼裏了。
有一位沉不住氣的老板忙道:“薑老板此意可是要與我們共享這棉布生產的秘寶?”
薑心笑了:“其實不過是改進的機械罷了,稱不上秘寶。機械一道,永遠都在進步,今日這一台機械織出十匹棉布,明年可能就能織出二十匹,所以不敢說秘寶二字,事在人為罷了。”
四人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薑老板說的是,不知道薑老板有什麽打算?”
薑心也不拐彎抹角了,道:“就像諸位所說,若是普及這種機械,勢必會開拓出更廣大的市場。當然是有錢大家一起賺,諸位若是還想要做這棉布的買賣,我可以將機械賣給諸位。”
“此話當真?”一人驚喜的站起來,連忙問。
薑心點頭:“當然,如今我的手裏有三十台機械,每台每日能織出十匹。”
“我全都要了。”一商人急的麵紅耳赤:“薑老板隻管開價,這三十台機械,我都要了。”
“不行,我要,我出更多的錢。”
“不!”
“諸位。”薑心輕輕咳了一聲,道:“我雖然現在隻有三十台,可是我的人還在製作,大家不必為了這三十台爭什麽。”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有人說:“薑老板是打算一直賣這些機械嗎?”
薑心微笑:“對,一直賣,隻要有人給錢就賣。”
一人又問:“那不知薑老板這裏多久能出一台?”
“一批十台,一個月一批。”薑心道。
有人咬了咬牙,一個月一批,一個月這三十台已經能製作出三千匹布了,若是販的遠點,幾千兩銀子都賺了。
而且,這所謂的每日十匹,必定不是沒日沒夜的生產,若是一刻也不停歇,豈不是能織出更多的布?
有人又問:“不知道這機械價格……”
薑心淡笑:“織布機和紡紗機組合,一千兩一套。”
這樣算下來,若是每匹布賺兩百文的話,基本上一年多就能回本了。若是能賣的遠一些,賣得貴一些,半年就能回本。
薑心淡淡的笑著看著他們的反應,她賣出去的當然是最基礎的版本,每日隻能生產十匹布。如今她手裏的機器已經升級到了第三個版本了,每天二十匹布不止。
可是,他們不知道啊。
當然,即便是第一個版本,一旦大範圍問世,絕對會引起紡織業的一場變革。
她也不怕有人會將她的機器拆下來學習,然後自己去製作。解放勞動力的過程原本就是機械創新的過程,她也在創新,她不能因為要賺錢就阻礙社會的發展不是?
最後四個人瓜分了薑心手中的那三十台機械,並定下了未來三個月薑心這裏生產的機械。
六十台機械當然不夠四個人分,薑心也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麽主意。不過,他們妄圖三個月就搞清楚她的機器,還是太狂妄自大了。
一年若是能仿出來,就算他們有天賦。
幾個人簽訂契約後,四位老板心情大好的跟薑心告辭,薑心卻讓他們等一等,讓舒娘取來了四個包裹,裏麵是一些普通的京都城的特產。
四個人接過那些包裹,一臉疑惑,卻聽薑心笑道:“我出門前有人告訴我,今日京都城定會出奇的熱鬧,而看熱鬧的更多。諸位若是沒事就少出門吧,免得惹禍上身。”
四個人頓時臉色變了又變,眼神閃爍的互相看著對方,匆匆告辭了。
舒娘疑惑道:“莫非那些寫給禦史台的信是他們所為?”
薑心看著他們的身影走出薑記商樓,緩緩道:“但凡在地方上將生意做到掌控一方的,誰沒有京中勢力?即便不是他們所為,也絕對少不了他們背後人的摻和。你真當他們一點準備也沒有就敢往京都城來?”
舒娘微微點頭:“姑娘說的是,隻是不知道,此時他們後悔了沒有。”
薑心笑了:“我在乎的可不是他們的想法,李攀來了嗎?”
舒娘點頭:“已經到了。”
薑心點了點頭:“三月了,北方的春耕還有段日子,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