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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三章 新年快樂

  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殷明生氣了,跟隨在殷明身後的太監對樂師和舞姬比出一個手勢。


  音樂停歇,舞姬們跪倒在地,殷瑜懷中的女人也心翼翼的掙脫了她的懷抱,跪倒在殷明身前。


  殷瑜卻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殷明的怒氣,她一派閑散的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殷明握住了她執杯的手,"皇兄別喝了,你已經醉了。我送你下去休息。"

  殷瑜眯著眼笑盈盈的搖了搖頭,"怎麽會?這才幾杯酒,怎麽可能讓我醉。"

  她語調慵懶,麵色微紅,深邃的墨藍雙眸中一片朦朧,已經有了醉態偏不自知。


  這話真是毫無服力。


  殷明從她手中搶過酒杯放在桌上,握住她的手不容辯駁的一把將她拽起。


  殷瑜任由殷明像個耍脾氣的孩子似的拽著自己走,華九翎此時遠在安州。她無人管束自然是沒什麽好怕的。


  幾日前,華九翎沉著一張臉半夜出現在了她的床前,殷瑜嚇得還以為自己又惹了什麽禍。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回想完了最近幾日自己做的事情。


  是她昨日摸了崔家姐的臉被他知道了?


  還是前日她讚了一句王家公子芝蘭玉樹惹了他不高興?

  總不會是因為她這兩日往魏燭那裏跑的勤了一點吧。


  華九翎麵色陰沉的伸出手,殷瑜心想完了完了看來這禍還不,九千歲氣的都要掐死她了。


  可她沒料到,華九翎卻隻是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


  他麵色依舊陰沉,眼神卻是溫柔極了的,"你可還記著殷璃差點讓你自刎一事?還有你在獵場遇襲那一次。"

  殷瑜鬆了口氣,"我記得的。"

  "殷璃的血裏藏了一味香,這香可受控者令人自刎,獵場那一次,也有一味香。那香能引的野獸發狂。文人雅客以熏香為雅事,這世上的香氣千種萬種,卻並不都是無害的。"

  殷瑜雖早已有猜想,但聽到華九翎的話卻還是感覺十分驚奇,"你是,有人能以香殺人?"

  "海外有一島,這島周圍的海域常年彌漫濃霧,生活在海邊的漁民將島看做是海神的居所,不敢靠近。但這島其實有個名字,軲島,島上瘴氣叢生,植被茂密,凶獸猛禽極多,比起這些動物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蟲。


  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島上有一個世代居住的部族,他們是生的刺客,比起武功,他們更出名的是調香的能力。


  他們最擅長的並非殺人,而是以種種香氣控製一切。


  某一任族長察覺到這種能力的危險,他定下族規要求後人絕不能以香控人。


  於是他們便也算是平靜的在島上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殷瑜聽著華九翎低沉的聲音,心中很多的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但還是有些疑惑解不開。


  "他們現在破了這個族規。為什麽?"


  "因為現在這一任族長修改了族規。他原本是上一任族長的堂弟,他從的調香賦就是同齡人中最好的,無論是什麽香他都能很快學會,不知何時起,他開始癡迷於製作各種能控製人的香氣,他找到了不知被誰藏起來的禁書,那本書上的香氣每一個都極其危險。"

  殷瑜猜到了結局,她毛骨悚然的低聲道,"他殺了前一任族長。"

  "不止是族長。"華九翎垂下眼,沉默一瞬,繼續了下去,"他殺了族長一家,將所有反對者變成了沒有神智的藥人,在每一個族人身體裏種下一味牽魂香,若是惹他生氣便會從臉開始全身潰爛直至死去。他帶領部族踏上大陸,成立了一個隱秘的殺手組織。這個組織叫做'樕',在此處,隻要你付得起價,任何人他都能幫你殺。"

  殷瑜握住了他的手,望著他眼眶微紅,卻什麽話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蠟燭燃燒發出細的劈啪聲,昏暗的燭光落在他下垂的暗紅色衣擺上,他背光而坐,一臉慘白的粉也擋不住陰沉麵色。


  殷瑜緊緊握住他的手掌,望向他的目光幾多疼惜幾多溫柔。


  良久,他終於肯抬起眼看向她,狹長的一雙眼,漆黑寂靜,褪去了平日裏的陰毒狠戾,瞳中清晰的倒映著她的影子,那雙眼如同大火撲滅後的宮殿,隻有無盡的孤寂與悲切。


  "這就是我一直以來隱瞞的過去了。"

  他那島遠在海外,他那島不為人所知。


  可他卻能那麽詳細的介紹出島上的一切。


  他對那香氣毫無反應。


  殷瑜聽完他的話便知道,她窺見的絕不僅僅隻是一個故事。


  那些話是隻有親曆者才能知道的。


  那些便是他的過去。


  她查探不到的他的出身,他的童年,乃至於他進宮的理由。


  他前一任族長全家都被殺死,他所有反對者都成了沒有神智的藥人,他當時還隻是個孩子卻一路逃到了這裏。


  那一路該有多凶險?她想不出。


  就算是入了宮,這宮中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成為九千歲之前,他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這命運待他未免太過殘忍。


  殷瑜握住他的手,終是落了淚。


  "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沒有人能從我的身邊奪走你。以後的路有我們兩人一起走,你的仇,我跟你一起報。"

  華九翎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從前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再同人提起這些,哪怕一個字。直到遇見你,我想時時刻刻看著你,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你便成了我的一切。就連這些想起來都讓人疼的傷口,我也願意攤開給你看一看。"

  殷瑜察覺到什麽,麵色並不好看。


  華九翎撫了撫她淩亂的長發,幫她合好睡得散開的裏衣,"他們的手已經伸進了宮裏,恐怕所圖甚大。我一直在查探他們的蹤跡,剛才安州傳來了消息。"

  預感變成了現實,殷瑜一向不是任性的人,此刻心中有不舍,但卻也不出口挽留的話。


  "你是來向我告別的嗎?"

  他執手坐在床邊認真的看她,"我等你睡了再走。"

  殷瑜低聲道,"那我可真想永遠不睡覺了。"

  華九翎唇邊有了點笑,"別傻話。"

  殷瑜合上眼不再話,長夜漫漫,他握著她的手耐心的看著她的睡容。


  直到後半夜,窗外落了一隻信鴿咕咕咕的叫。


  他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離去。


  幾乎是他起身的那一瞬間,殷瑜便睜開了眼睛,"我等你回來。"

  沒了偽音,女孩的聲音軟軟的一個字一個字敲打在他的心口。


  華九翎離開已經有幾日,再沒了時時刻刻盯著她的眼睛,她與人喝酒跟美人調笑越發無所顧忌。


  可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殷明將她帶進了偏殿,"皇兄,你今先在這裏睡。"

  殷瑜靠在床頭,醉眼迷離,這話也不知究竟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殷明本該立刻離開,可此刻他看著那靠在床頭的人根本邁不開腳步。


  他望著殷瑜,神色猶豫,目光複雜難言。


  此時此刻,這房中隻有他和皇兄。


  長久以來日思夜想的人就近在咫尺,還是這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就算他想做些什麽皇兄也無法拒絕吧。


  他一步步走向床榻,殷瑜平日裏清雅端秀到讓人感覺不忍褻瀆,而此刻那張清雅端秀的麵容上卻多出了許多平日裏絕不會有的慵懶風流之色。


  哪怕是醉了,殷瑜也是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甚至比之平日容色更勝。


  殷明彎下身心翼翼的摸了摸殷瑜的臉,"皇兄?"

  殷瑜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一雙朦朧的醉眼,委實是看不出清明模樣。


  殷明看著眼前俊秀的眉眼,猶豫良久也隻是伸手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她微微翹起的唇角便轉身離去。


  待人走後,殷瑜低低的笑出了聲。


  殷明跟她這個偽君子不一樣,他的性子才真正稱得上是君子端方。


  不過也正是吃準了殷明是個君子,她才敢這般作為啊。


  華九翎要是知道了今的事,大概又會大發脾氣吧。


  真的是很想他。


  她靠在床頭望著床腳的花紋,開始思慮起邊關的局勢來分散自己對華九翎的思念。


  若不出意外,這兩日殷帝打了敗仗,殷庭被圍困在常山的消息應該就能傳回來了。


  若是再晚一點,傳回來的就是殷庭的死訊也不一定。


  殷庭的行軍路線是她的線人賣給璟烏的,賣了足足二十萬兩銀子。


  她還在他的身邊插了人,這一趟,他必死無疑。


  不是死在璟烏的埋伏裏,就是死在內奸手中。


  殷崇的真愛也該到了,不知道他究竟是會選擇跟隨童彥兒離開呢?還是會選擇繼續做他的皇子。


  前麵那條路,雖然會失去一切,但起碼能保住一條命。


  而後麵的那條路,便是必死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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