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腸寸斷
“子依!我們找到了凶手……”等顏傲風回到了書房密室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輕輕地推開了門,房內一片寂靜,烏賽皺著眉,看著顏傲風,眼神裏稍稍帶著恐懼。
顏傲風覺得是子依的病情加重了,於是急步向前查看,果然,一夜之間,子依背部的腐爛已經開始向臀部,手臂蔓延了……
顏傲風抬頭看著烏賽,隻見烏賽的雙眼已經爬滿了血絲,看來是一夜都沒睡吧?
烏賽給顏傲風解釋道:“我給逸姬姑娘用的藥,的確是沒有再繼續往深處腐蝕了,可是……卻是擴散了很多……”
顏傲風此時的心情,十分不安,十分糾結……難道說,他這輩子最愛的一個女人,就要這樣,離開他了嗎?
“但是……”烏賽停頓了好久,像是有什麽想法想說,卻不敢說。
“但是什麽?”顏傲風等著他的下文,等得都著急了。
“但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道可不可行……”烏賽看著顏傲風,眼神給他示意道:這個辦法,非常難!
聰明如顏傲風,他當然能理解烏賽眼神中的意思,但是現在隻要還有方法,顏傲風都得去試……他不會就這樣看著子依死去的……
“但說無妨。”顏傲風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是真的要他到蓬萊仙島去,找仙人過來醫治子依,顏傲風也願意前去一試。
烏賽想了想,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顏傲風會不會接受這麽殘忍,這麽離譜的建議,但是無論如何,這已經是救“逸姬”的最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給逸姬換皮……”烏賽道。
“換皮?”顏傲風似乎是被說得怕了,頭皮居然麻了起來。
“對……我還在我師父那裏當學徒的時候,就聽說過西域有一位身懷異術的怪人,他擅長給人換皮……他曾經給很多汪洋大盜換過皮,讓他們的模樣,身體上的標誌全部都改變了,以至於他們可以逍遙法外……”烏賽給顏傲風介紹著那位可以給人換皮的高人。
顏傲風咽了口沫,握了握拳頭,不想讓別人發現他身上的雞皮疙瘩。
“換皮,這應該會很痛吧?”顏傲風若有所思地問道。
“就像我現在對逸姬做了的……我給她下了麻藥。”烏賽指了指子依,顏傲風才理解為什麽子依會如此安靜,“若是真的換皮,也用麻藥,或許會好一些。”
烏賽猜想著,顏傲風居然低聲應道:“換皮,不可以用麻藥。”
烏賽看著顏傲風,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說:“但是,要找到那位怪人,也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啊!”
烏賽記得他的師父曾經對他說過,那人深居大漠,外人極難找到,而且,那怪人醫治別人所開的條件,也是極其奇怪的……
“我能找到他……”顏傲風想了想,低聲地道,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哼……”此時,趴在床上的子依動了動身子,那極微小的動作,卻足以吸引到顏傲風的所有注意力。
他走上前去,在子依的床邊蹲了下來,伸手撫摸著子依憔悴的臉:“依依,你還好嗎?”
顏傲風輕輕地說,無邊的溫柔似乎都快滿溢出來了。
子依遲緩地點了點頭,這兩天,她都是被烏賽喂湯,喂藥,喂水,似乎已經很虛弱了。
顏傲風繼續對著子依說:“給你下毒的凶手,我已經幫你找到了……”
子依聽了顏傲風這樣說,似乎有了多一些的氣力了,她用盡全力抬起頭,等著顏傲風的下文。
顏傲風直起身來,拍了拍手,清翔壓著某個人便進來了。
子依的眼神,從憤怒,疑惑,到吃驚,沮喪……
清翔壓著進來的那個人,不是浮萍又會是誰?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按摩膏?按摩膏!不會是按摩膏吧?子依暗自在心中想著。
“你自己說清楚!”顏傲風衝著浮萍喝道,讓她自個兒給子依說清楚原有。
浮萍一進這屋,便看到了她家小姐趴在床榻上,背後像是有了個大片的,猩紅的紋身。
眼底露出了一絲害怕。
子依側過頭去,沒有看她,她不想問她,為什麽要害她,為什麽要出賣她……
“是我……”浮萍的聲音顫抖著,“是我下的毒……”
側過臉的子依聽著浮萍親口說出了這句話,她的嘴巴麻木掉了,可是心沒有……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一顆,兩顆,滑落到了繡花枕頭上,瞬時濕了一片。
“為什麽……”浮萍身後的清翔沉默著,沒有說話,這句話是顏傲風問的。
“為什麽?”浮萍輕輕掙脫了清翔做樣子壓製著她的手,她是自己來的,沒有人抓捕她過來。
浮萍搖搖晃晃地朝著子依的床邊走去……到了顏傲風正要阻止她繼續接近子依的時候,她便自己停了下來。
她此時的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了,大大的眸子裏灌滿了眼淚。
她猛地回頭,用手指著自己,失聲痛哭著:“為什麽?”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會忽然如此激動,清翔和顏傲風隻覺得需要打起精神,他們怕浮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來。
“我在這裏十多年了……你不是說人應該是平等的嗎?是,你讓我們跟你同桌吃飯,與我們姐妹相稱,可是,憑什麽?你不也隻是一個舞姬出身嗎?”浮萍說出的話,像一把把刀子,在子依的心上刮著,“雨晴姑娘……是你告訴我們,丫鬟也是需要被尊重的,是你告訴我們,原來我們也可以跟你一樣……可是,這麽久過去了,我們跟你有什麽一樣了?你‘死了’,有人給你安排了一個更高更好的位置,讓你高枕無憂,就連那些身嬌肉貴的名門閨秀都妒忌你得到的寵愛!”
浮萍哭得撕心裂肺:“我要的不是做丫鬟!做雨晴的丫鬟是丫鬟,如今做逸姬的丫鬟,也還是丫鬟!憑什麽?憑什麽你就是蓬萊的仙女?你也隻不過是跳舞好了些?隻不過是會用舞扇割破別人的喉嚨罷了?再不然就是在宴會上下毒?憑什麽?”
浮萍越說越激動,居然跑到了顏傲風的跟前,死死地握住了顏傲風的手:“顏公子!你還記得我嗎?你回府的那一天,我還給你端過水的!你記得我的吧?你當時還問過我多少歲了,你還誇過我長得標致的!”
顏傲風已經忘了到底有沒有那麽一回事了,但他現在看到她的臉卻是覺得惡心不已,他一手甩開了浮萍,浮萍猛地倒在了地上。
“嗬?嗬嗬!”浮萍似乎有些癲狂了,她居然笑了起來,“你沒有想到吧?你以為隻是按摩膏嗎?嗬嗬?那按摩膏是騙你的!”
聽到了這裏,淚眼婆娑的子依轉過頭來,看著發髻都已經亂了的浮萍。
“按摩膏隻是我很久之前給你落的一個引子……你別忘了,你的所有衣服都是我親手做的,我親手折疊的……”說到這裏,浮萍又停了下來,她似乎是在給子依時間,讓她自己去想為什麽,“哈哈哈!那個大師說,一共要下四次毒,而你的舞服是我最後一次下藥了!果然!發作了!哈哈哈!怎麽樣?這種東西種在了身上,感覺很爽吧?”
子依看著她,想要撐起身來,卻無奈有鎖鏈綁著,撐起來了一半,便又倒了下去。
怪不得那天穿上了舞服之後開始覺得身上癢癢的;怪不得自從浮萍給她按摩過後,她便時常覺得後背癢癢的……她還以為是自己冬天缺少運動,忽然出汗了; 她還以為是冬天太幹燥 ……
“哼哼?”浮萍坐著,身上似乎沒有了什麽力氣,她隻冷冷地笑道,“你以為那一次給你下藥的,真的是梅兒嗎?”
這句話話音才落,顏傲風和子依便一時一陣驚訝。
“給你下藥的,是我。”浮萍談了歎氣,眼眶裏的淚珠子還不住地往下落。
“你說,明明公子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就是那麽不懂風情呢?你以為你夢話裏喊的都是‘夕橋’,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浮萍原來是覺得子依得到了顏傲風的青睞,卻仿佛是有持無恐一般,貪心地在放長線釣大魚。
她卻不知道,她親口說出來的這些,確實是使子依肝腸寸斷了……
說著說著,隻見浮萍忽然做出了一個嘔吐的動作,一大灘血從浮萍的口中吐出,沾汙了她精致的小嘴和她一身綠色長裙。
清翔想上前查看,可是卻被顏傲風攔住了,顏傲風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畢竟,浮萍現在也不會對子依造成什麽傷害了,就隨她去吧。
她笑著看著子依:“你說過,以後會給我找一處好人家的……可現在,浮萍怕是無福消受了……如果小姐不介意,就請您給我留一條全屍吧……也好讓我向黃泉下的父母有個交代……”
“小姐啊……從那天在花園小徑上遇見你,我就對你喜歡不已……你與其他小主一樣,可是也不一樣……你有一種很特殊的吸引力,和善,寬容……可是,你不應該對我們如此仁慈的……我隻是一個丫鬟!你給我這麽多,我開始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了……”
還沒等浮萍的話說完,浮萍又像被什麽嗆了喉一樣,挺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來不及痛苦,便倒地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