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賊
浮萍的身子癱軟倒下,眼睛看著子依,到最後都沒有閉上。
反而是子依閉上了雙眼,轉過了頭去。眼眶中的眼淚瞬而滑落,帶著濃濃的傷心,和失望……
“抬出去吧。”顏傲風對此也深覺無奈,他對身後的清翔輕聲吩咐道。
清翔歎了口氣,他也沒有想到,原來就是逸姬身邊,侍候她起居飲食的人出賣了逸姬。
他走上前去,伸手為浮萍閉上了雙眼,便把她的屍體抱走了。
子依滿腦子都是與浮萍日常裏的點點滴滴,是她教子依化喬國的妝的,浮萍有一雙巧手,每天都給子依梳各種美美的發髻……
浮萍總是在子依身邊,體貼入微,關懷備至……浮萍說過,她已經把子依當做自己的親人了,親人之間有什麽好計較的?
最終聽的人信了,說出來的人卻不行了……
子依不忍心再繼續想下去,顏傲風心知子依的內心,他走了過去,雙手伸過去扶了扶子依的臉。
子依把頭轉了過來,看著顏傲風,顏傲風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跟髒東西,讓子依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依依……”顏傲風想了想,一臉鄭重地問著子依,他在征求子依的意見,“如果我找到了一個救你的方法……但是很痛,很痛,就像死過一次一樣……你會同意嗎?”
子依看著顏傲風,他從未在她的麵前如此認真,顏傲風做事也從來征求過她的意見……
“如果,我不同意呢?”子依開始覺得有些膽怯了……她不知道到底應該相信誰……
她相信她的家族,結果她的家族卻是罪臣之後……她相信洛家,結果洛家卻是把她當做了棋子一枚……剛剛,她最相信的浮萍,居然也在暗地裏暗算了她這麽多次,還把她害成了現在的這般模樣……
她相信顏傲風,她害怕連顏傲風都失去了……
顏傲風聽了子依說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 ”,心中一陣刺痛……他湊到了子依跟前,把子依的頭抱在了胸前,滿滿的不舍,不安,不忍。
子依背上的藥開始有些失效了,痛癢慢慢地開始超出了子依的承受範圍:“嚶!”
子依悶悶地叫了一聲。
一旁的烏賽聽到了,便把研究準備好的麻藥拿了過來。
烏賽看著手中的藥,又看了看子依被藥物敷得像沼澤地一般的爛肉,他稍稍地對顏傲風說:“快點決定吧……這些藥物支撐不了太久了……”
顏傲風聽了,眼底深處一陣迷茫……可是很快又堅定了下來,他溫柔地對子依說:“如果……我非要把你留下來,你會恨我嗎?”
子依沒有抬頭,而是把頭往顏傲風的懷裏又蹭了蹭。
子依還是希望能夠留下來。
從前她什麽都不怕,不怕死屍,不怕鮮血,不怕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很想活下去,她覺得自己還有很多很多事還沒有做完,她覺得她需要很多的時間來補償自己從前做過的錯事,來彌補自己從前浪費了的年華……
“把我留下……會很痛嗎?”子依輕聲問道,就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小鳥依人地問著她的良人……
顏傲風想要騙她,可是對著子依,他說不出口,他隻能點了點頭,換個方式回答她:“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顏傲風撫摸著子依的頭發,轉頭對烏賽打了打眼色,接過了烏賽遞過來的一條加了料的毛巾……
顏傲風是再次對子依用了讓她沉睡的藥……他知道這一路並不太平,他隻想減少子依的痛苦。
這種藥副作用很大……之前顏傲風對子依用過了一次,為時三個月,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了……而這次,顏傲風也是奮力一搏了。
“噠噠噠噠噠……”馬兒的蹄子在喬國的土地上噠噠作響。
“公子,我就把你們送到這裏,你們……一路小心。”萬乂對顏傲風百般不舍,可是顏傲風走了,萬一有人知道了這件事,乘虛而入呢?總是留一個有用的人,能辦事的人在喬國比較好。
而顏傲風此行,除了子依跟烏賽,就隻帶了清翔和一個叫白綾的女子。
白綾是顏傲風比較貼身的丫鬟,是顏傲風在他國的時候一起長大的……她從來都不喜歡女子的玩意,什麽女紅啊那些,在白綾眼裏都不及手中的那把寶劍好使喚。
她似乎是一個生在女兒身裏的男人,她告訴顏傲風,她隻有遇到美女才會有心動的感覺……顏傲風心中也是醉了,不過,自古也有聽說過君王斷袖的故事……那,或許也不足為奇了。難道說隻許君王,男人可以有龍陽之好,就不許女子,平民有斷袖之癖?
可是白綾了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子,有著男人一般的毅力,也有著女人一般的細膩。很多時候顏傲風他們聚集起來議事,很多很好的意見和建議都是白綾提出來的……於是,白綾在很多方麵,都在二十四刹影中樹立了不錯的威望,以致她一直位列在二十四刹影中的第二名。
“閣下,我們要走的是那條線路?”平時的白綾都是一身宮衣,而今日,俠士的打扮更使她顯得特別。
白綾執著一張地圖模樣的東西,問著顏傲風。
顏傲風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馬車,淡淡地道:“走最近的路。”
他們一行是喬裝成一家子的,是為了方便行事。
“最近的路?”白綾用手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地方,“要經過貫國邊境。”
顏傲風想了想,又回頭看了看那樸素的馬車:“沒關係,她應該,不會知道。”
顏傲風知道,那裏有一個人,一直讓子依牽腸掛肚的……
白綾點了點頭,把地圖揣進了懷中,繼續握住了韁繩。
“敢問姑娘芳姓大名?”還記得那夜是子依與夕橋的初見之時,或許是?
那天晚上是五月二十,是夕府的老夫人的壽辰,國內所有達官貴人都會來給老夫人賀壽的。子依以舞娘的身份被遣去演出。到處都是人們高聲暢談,敬酒的聲音,好不喧囂。
歌舞罷,不喜歡熱鬧的子依便趁著空閑時間獨自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著。雖然她經曆了磨礪,被培養成了殺手,但也終究還是會懷著少女情懷。本想靜靜地想想事情,突然卻被一個男子前來打擾了。
“小女子,子依…”她或是驚慌,或是敷衍地站起身來,淺笑回答道。
子依抬起頭看著他,一襲青衣,正不溫不火地搖著手中的折扇,有著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子依?”那男子聽了,側頭笑了笑,似乎在回味著子依的名字。
看著他笑了,笑得很好看。不知道為什麽,子依也笑了,像是有一種莫名的默契,好感。
那男子思量了好久,看著子依,“子依姑娘的舞跳得太好了,就連我府上的禦用舞娘們都自愧不如啊!”
“你府上?”子依看著他,竟猛地想起不久前信使送來的紙條——混入夕府。難道他也是府上的人?子依回頭看了看酒席上的人,無一不是穿著華麗,而他……除了衣服的料子比較好之外,都不覺得是這府上的人!包括,他的氣質,那些用“溫文儒雅”這個詞形容的男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噢!”那男子看到子依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連忙向她自我介紹“在下夕橋,乃是夕老夫人的嫡孫。倘若剛才有什麽冒昧的地方,還請見諒…”
子依看著他那恭敬的樣子,笑道:“今夜的舞娘不止我一個吧?”
夕橋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今夜的舞蹈確實不止一個,可惜看了某一個之後便有種‘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覺”
子依沒有說話,或是想讓什麽停留在這裏。
子依心裏清楚,大凡這種公子哥兒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是這種嘴甜的。可是子依看著眼前的這個夕橋,無論真假,竟都不想繼續拆穿他,仿佛他身後燈火喧嘩都不足他那般吸引……
“今夜的舞娘不止我一個吧?”的確,那夜的舞姬多得很,連西域混血的豔麗舞姬都在場,可夕橋卻隻看到了那麽一個子依,愛上了那麽一個子依。
那天夕橋從子依的身後猛地抱住了她,輕聲細語地對著她問道:“子依…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子依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夕橋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今後都不能再保護自己心愛的子依了……今日一別,或許就真的需要等到下一輩子才能再次相見了……
無奈的是,子依終究是選擇了下毒……也對,她是對的,如果這個故事沒有一個結局,另外的故事就不會再次開始……
一個故事不結束,又怎麽會有一個新的故事開始?顏傲風心裏早就知道這一切,他想要在子依心裏立足,他不想讓那個書生繼續存在於子依的心裏……
很多的時候,顏傲風真的很憤怒,為什麽子依要那麽死板?為什麽就不肯有一絲改變?或許,就是因為當初沒有得到吧?
初戀的美好就在於它的遺憾。
可是顏傲風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