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一番道理
有眾人的幫忙，紅薯、土豆還有玉米的收獲一個上午就完成了，然後裏正讓人拿了一杆大秤過來，準備對這些東西稱重。
不過在稱重之前，方達和方田氏還是趕緊把土豆和紅薯上麵的泥土盡量清理幹淨，隨後就開始稱重。
“來，先稱籮筐的重量，稱一下，五斤七兩，記一下，籮筐五斤七兩。”
“好嘞，記下了，俞叔！”
最先稱的是土豆，那邊玉米還需要去掉外麵的衣，葉映雪隨手掰了一粒下來咬了咬，這種留著做種的玉米果然已經老的快要咬不動了。
而那邊裏正等人都非常激動，他們隱隱約約知道這土豆的產量還不錯，因為方家自家就留了兩分地，但是他們自家都吃了好些次了，那兩分地的土豆也沒吃掉多少的樣子。
“七十二斤！”
“七十七斤！”
“八十一斤！”
……
那邊一筐一筐的稱過去，重量一次一次的報出來，方雩則在一旁加總數字，等到所有的土豆全部稱完，方雩就報出了最終的數字。
“七百一十三斤！”
裏正頓時就驚了。
“這是三分地的土豆？有六百多斤？這都是兩畝稻子的產量了！”
“俞叔，冷靜一點，這是土豆，畢竟不是稻子，平時也不能替代米麵當主食吃的。”方雩生怕俞尋臣高興過頭身體出問題，畢竟他已經快五十歲，在這個平均壽命不算高的時代，已經快到了被稱作老人家的年紀了。
裏正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激動，努力順了順氣，可順了順還是覺得不行，激動的抓著自家大兒子的手。
“阿正啊，這是六百多斤土豆，平時不能當做米麵吃，可要是碰到那災年的話，這東西能填飽多少人的肚子啊！”
“爹，你先別急著激動，那邊紅薯看著比土豆更多呢！”
這土豆和紅薯其實都是葉映雪從空間裏拿出來的種子，並不是現在的種子，這種經過現代優選的種子，在現代時的畝產高的時候可以達到五六千斤，如今這畝產不過兩千多斤，還是囿於種植技術和精細化管理這塊，雖然方達已經用心去種了，但是殺蟲劑，除草劑，各種對應的肥料的缺失，讓它們的產量打了不少折扣。
畢竟土豆紅薯玉米這三種作物本身就是高產作物，曾經的曆史上，也正是這些作物的傳入才有後麵的人口大增長。
後麵的紅薯果然沒有讓裏正失望，同樣是三分地，紅薯的產量則到了九百二十二斤。
“我們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一畝地去算的話，土豆的畝產有兩千三百多斤，紅薯的畝產則能夠達到三千斤！”
俞書正趕緊看向自己爹，感覺他已經快要呼吸不過來了，連忙上前撐住他。
裏正擺擺手，表示自己還能撐得住。
不過下一刻他就轉向了阮竹青：“阮先生！”
阮竹青也是跟著點頭。
“這樣高產的作物，我一定會形成文卷，呈到葉縣令的案頭，爭取明年在我們碧雲村先試種，然後形成更加完整的數據和案卷，交由葉縣令往朝廷那邊呈上！”
葉映雪一邊剝著玉米的外衣，一邊提意見道：“紅薯，土豆和玉米的產量都很高，但是平時的時候，它們作為主食其實是不合適的……”
葉映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阮竹青打斷了。
“葉映雪，這不重要，你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根本就吃不飽，相較於吃不飽這件事，這個東西好不好吃，其實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不，”葉映雪否定了阮竹青的話，“這很重要。”
她站了起來，十分鄭重的開口：“誠然，這幾種作物的產量都很高，它能夠讓很多填不飽肚子的人都填飽肚子，但是這樣真的能夠很快普及下去嗎？”
阮竹青一愣。
方雩連忙走過來，對上阮竹青的目光：“阮兄，二嫂她不是故意頂撞你。”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紅薯也好，土豆也好，玉米也好，它們初嚐之下味道確實不錯，比如說玉米，隨便煮一煮拿在手上吃就很好吃，土豆可以做很多菜，紅薯煮著吃也不錯，它們產量高，種個一畝地的，可能就夠一年吃的了。”
“但是阮兄，像是碧雲村這樣家家戶戶都有地，或者說家家戶戶都有地的地方並不是很多。”
“青州、雲州、寧州、金州這樣的地方，農民的日子過的相對好一點，有些人家都有一點自己的地，特別這裏是丹霞縣，康郡王府對封地裏的百姓還算不錯，稅負不是很高，但是在稅負很高的地方，農民光是保住自己的地都很難了，他們種的都是當地地主豪紳的地，對於那些地主豪紳來說，這紅薯土豆玉米嚐嚐鮮就可以了，他們不可能一直吃，這東西隻能賣給吃不飽肚子的農民，那能賺什麽錢？他們要的還是稻子和麥子，農民不種稻子和麥子的話，連稅都交不了，更遑論說活下去了。”
“隻有讓這些人知道，玉米紅薯土豆不僅能有很多吃法，還能有更多其他的用途，不僅僅去賣給吃不飽肚子的農民，他們才願意接受這些作物作為稅賦，而不是要朝廷強製他們去收。”
“阮兄，朝廷的政策具體到每個地方會實施成什麽樣，我們都不知道。”
說實話，方雩這番話著實驚到了葉映雪。
葉映雪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刻板印象了。
在她看來，方雩從前是個貴公子，回到家中還不滿一年，這些日子又是中毒又是解毒又是要讀書的，不大可能分得出來太多心思在這方麵，倒是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來。
阮竹青也是愣了一下。
倒是方雩自己微帶著有些不好意思。
“近來我總覺得自己文章做的不太順手，就找了些書看，正好在看本朝陳魏所著的那本《思論》，這大抵就是我讀《思論》有感吧。”
葉映雪不知道這個《思論》是說什麽，但是阮竹青卻恍然。
“你說的沒錯，這都是前人犯過的錯，我竟然沒有想到。”
方雩搖頭：“不一樣的，我是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裏自個兒琢磨這件事，阮兄你要教書，精力都在那群孩子身上，自然沒有這麽多時間來想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