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隻是可恨
可是現在，他們一家子，除了大兒子以外，都在為她肚子裏這兩個孩子擔憂，林翠心裏十分不好受。
這段日子，她娘來勸她，達嬸也來勸她，李山也勸過兩次，都勸她早點做個決定，孩子隻能留下來一個，另一個必須狠狠心送走。
可她不舍得，一聽說要送走一個孩子，就覺得好像在她心頭挖掉了一塊肉一樣。
一時間，林翠心裏竟然生出了怨，為什麽她一下子要懷上兩個孩子？
隨後，林翠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愣住了。
“阿翠，你要做好準備，你把孩子生下來，那麽餘生那麽長的時間，你不能因為你的這個決定產生任何怨恨，因為這是你做的決定，而孩子們是無辜的。”
可剛才……她是在怨恨還沒出世的孩子嗎？
等到葉映雪去縣城的那一天，她聽說一大早林翠因為動了胎氣，而賀大夫恰好離開村子不知道去了哪裏，被李山急匆匆的送去縣城了。
她微微垂眸，看來林翠終於想通了。
“去縣城？”
葉映雪抬頭：“楊伯伯？”
“去嗎？捎你一程。”
“去。”葉映雪上了楊鍾的驢車。
“楊伯伯，你去縣城有什麽事情嗎？”
路上一直不說話也挺無聊，葉映雪就隨便問了個問題。
楊鍾倒是不答反問：“我聽說你要在縣城開家食肆？”
“連楊伯伯都聽說了啊，是的，我租了個鋪子，計劃四月份過去，五月份開業吧，先做一些早點，想試試看。”
楊鍾點點頭。
“這也是一件好事，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直接說就行。”
葉映雪微微一愣，隨後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過去這一年，總覺得楊鍾對她總是釋放著善意。
“楊伯伯，你……為什麽每次對我都挺幫忙的啊？”
聽到這個問題，楊鍾沒有第一時間開口，過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摸了摸毛驢的身上的毛，慢悠悠道：“世人對女子總是苛刻些。”
“我年輕的時候，也有個喜歡的姑娘，那姑娘性格大方，十分愛笑，我那會兒還是個毛頭小子，看到她笑也就忍不住跟著傻樂。”
“楊家不是什麽大富之家，但是也不至於讓人缺衣少食，那個姑娘家有點兒窮，她打小就會做很多事情，幫著爹娘帶弟妹，下田幹活，收拾家務都是一把手。”
“我當時跟爹娘說了，等那姑娘十五歲，我就上她家去提親。”
從現在楊鍾單身直到快五十歲，葉映雪就知道，這個故事一定是個悲劇，就是不知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結果那時候就發生了兵禍。”
葉映雪眼神微凝，是什麽樣的戰爭讓楊鍾用兵禍這個詞來形容？
那估計是三十多年前了吧？
“盡管楊家有點錢，可是兵營裏麵死了太多人，那些官府的人根本不願意收錢，到處拚命拉人去充兵，我是家裏最大的孩子，下麵還有弟弟妹妹，他們都還小，我爹不能去當兵，所以我就去了。”
“一去就是五年，等五年之後我回來，我才知道，我喜歡的姑娘人已經沒有了。”
“是出了什麽事情嗎？”葉映雪小心的問了一句。
“和你大姐一樣，她嫁人了，隻生了個女兒，沒能生出兒子，她丈夫就天天打她，有一天她受不住了，跳河沒了。”
“我回村子之後想去找娶了她的那個男人算賬，才知道那個慫蛋居然在老婆跳河之後跑去山上當山匪了，連女兒都不要了，把女兒丟給眼睛都快瞎了的老母，自個兒逍遙去了。”
“當年我說過要娶她，是我失了信，她被人害得那麽慘，那我總該為她複仇，我就去找到那個土匪寨，那裏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一群人在亂世裏不想著為普通老百姓做點兒什麽，隻知道搶掠這些無辜老百姓的，我就把他們全殺了，然後把屍體堆滿了村口。”
葉映雪總算知道當年楊鍾的狠人這個稱號是怎麽來的了。
“她死了，我那時候年紀也大了，加上回來之後就做了這麽一件狠事，殺了不少人，也沒說過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十裏八鄉的姑娘們都被嚇到了，沒有人敢嫁給我，我也覺得不娶妻挺好。”
“可後來啊，我就在想，她有弟弟有妹妹，她沒能等我，而是選擇了嫁人，一定是為了能讓家裏的日子過好些，可是受了她恩惠的她的家人，卻沒有在她需要的時候像你一樣站出來支持她和離，把她接回娘家，硬是逼著她用死來逃避。”
葉映雪漸漸明白過來，楊鍾願意幫她，是因為她願意站出來讓楊桂香和牛偉和離，是因為她做了楊鍾當年期待他喜歡的姑娘的家人做的事情。
“楊伯伯。”
“嗯？”
“去年我家種了玉米紅薯還有土豆什麽的，這些東西不僅僅能用來吃，還能做成一些副產品，到時候鎮子裏或者縣城裏可以建工坊，這些活都不難，咱們女人家就能做，還能做的比男人更加細致，你說到時候女人家自己手裏有了錢財，有能賺錢的渠道，她們會不會從此硬氣一點點，如果丈夫打她們，她們就可以大膽的站出來說我不接受，我要和離？”
楊鍾有點兒意外的看向葉映雪，仔細一想卻又覺得葉映雪說的很有道理。
“要真的能把工坊建起來就好了。”
葉映雪眉眼一彎：“楊伯伯，我會努力的。”
“你努力什麽？”
“我家種的那些東西產量可好了，縣令那邊也很清楚的，本來今年就要在我們村大力推廣種的，咱們村一個村種的話，可能今年也就夠往外麵賣一賣的，一部分還要收起來當種子，但是後麵種的多了，肯定是要想辦法把它們變成副產品賣到外地去的。”
“這不就得要葉縣令那邊努力支持了嗎？”
葉映雪臉上帶著笑意：“楊伯伯，我會努力去說服縣令的。”
“怎麽說服？”楊鍾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葉映雪便揚起臉：“就是你剛才問我的啊，我要開食肆，隻要我把這些東西做的花樣豐富還各個都好吃，還愁這些東西賣不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