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靜靜守著她
楚月吟回到坤寧宮,命銀巧端來許久沒有撫過的鳳鳴琴,淨手、焚香之後,坐在庭院裏彈奏起來。太久沒有練習了,手有些生疏,但一炷香之後,她已經找回了之前的感覺。她一首接著一首彈下去,直到黃昏來臨,坤寧宮裏開始點燈了才停了手。
剛用完晚膳,宮女正有序地撤去碗筷,前麵突然傳來通傳聲:墨羽、沫璃求見皇後娘娘!
“傳!”楚月吟在銀巧和北溟玉的陪同下緩緩走進前殿,在上位坐了。
墨羽和沫璃一起行了禮後,沫璃往後退了一步。
墨羽是來傳宇文驊的口諭的,他道:“皇上說,梅園的梅花開得正好,明日早朝之後要在梅園裏舉辦梅花宴,請皇後娘娘安排宴席事宜。”
楚月吟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你回稟皇上,本宮會著人安排好一切,今夜便會派人通知眾妃嬪,讓她們早做準備。”
“是。”墨羽退了下去,回禦書房回稟去了。
楚月吟讓銀巧把嘉寧姑姑喚了來,吩咐她盡快去安排明日梅花宴的事宜。等嘉寧姑姑退下後,楚月吟這才看向一直靜靜站立在一旁的沫璃醫女。
“沫璃,雪淑妃情況如何?”
夏憐雪被打入冷宮之後,按照楚月吟的囑咐,夏憐雪身邊的陪嫁丫鬟秋雁有一次在眾妃嬪請安的時候直闖坤寧宮,跪在地上哭訴夏憐雪得了重疾,求皇後派禦醫前去醫治。
當時楚月吟一臉嫌惡地斥責了秋雁一頓,還以秋雁不守宮規為由,命人掌嘴。最後是麗賢妃求情,才勉為其難派了醫女沫璃過去。自此,夏憐雪的病就一直沒見好,隔三差五地,沫璃就往冷宮裏走一趟,幫夏憐雪看病,看完了就來坤寧宮稟報一聲。
即使正巧妃嬪們都在,楚月吟也不避忌,讓沫璃當眾稟報完,就留她下來幫自己把脈,看看胎兒的情況。沫璃的稟報千篇一律,無非就是雪淑妃的身子虛弱,吃了很多的藥也不見好轉,隻能慢慢調理,而皇後的龍胎很健康之類的。
此時,見楚月吟詢問,沫璃捧著一個小木盒,上前一步回稟道:“淑妃娘娘身子還是弱,小的會定時替淑妃娘娘把脈的。這個木盒裏裝的是保胎丸,是小的師傅龐太醫吩咐小的送來給娘娘服用的,對胎兒大有補益。服用的方法已經寫在了盒中的紙條裏。”
銀巧接過沫璃手裏的木盒,呈給楚月吟。楚月吟打開看了看木盒裏的兩粒一黑一白的藥丸以及紙條上的小字,莞爾笑道:“沫璃,謝謝你,請向龐太醫轉達本宮的謝意。”
沫璃道:“皇後娘娘客氣了,照顧好皇後娘娘和龍胎是為醫者的職責,我們師徒責無旁貸。隻要皇後娘娘和龍胎安好,勝過一切。”
楚月吟起身走下階梯,握住沫璃的手,意味深長地道:“那就勞煩沫璃醫女費心照顧好龍胎了。”她放開沫璃的手,轉身離去,銀巧和北溟玉趕緊跟了上去。
“恭送皇後娘娘!”沫璃目送楚月吟離開,將手裏的東西收入袖中。
楚月吟回到寢殿,吩咐北溟玉守在門外,讓銀巧倒了一杯溫水,拿來一個痰盂。她就著溫水將木盒裏的黑色藥丸服下,靜靜地坐在錦凳上等著。過了一會兒,楚月吟感覺到一陣反胃,連忙俯下身,往腳邊的痰盂裏吐了一大口黑血。
“小姐,你怎麽了?夕顏,快來!”銀巧驚呼起來。門外的北溟玉聞聲推門進來,飛身過來扶起楚月吟。
“我沒事,趕緊把門關上,不要讓人看到。”楚月吟坐回錦凳上,拿絲帕擦去嘴角的黑血,把木盒裏的白色藥丸服下。
北溟玉關好殿門,回到楚月吟的身邊,關切地問道:“好些了嗎?這藥丸是怎麽一回事?”
楚月吟把木盒裏的紙條遞給北溟玉。北溟玉展開看了看,遞給了一臉緊張的銀巧。銀巧看了,終於放下心來。
那紙條上寫著:黑色藥丸是泓媚毒的解藥,是從甄夫人的寢宮中搜出來的,已經檢查過,沒有問題。白色藥丸是固本培元的補藥。先用溫水送服黑色藥丸,待吐盡腹中的黑血後再服用白色藥丸即可。
“夕顏,你去把那幅《百子千孫圖》燒了吧。”甄夫人被杖斃那一日,北溟玉就將掛在前殿的《百子千孫圖》取了下來,放進一個長匣子裏,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放置。
“燒了多可惜啊。”北溟玉眨了眨眼睛,“不如送給夕顏吧。”
“這種害人的東西留了做什麽!”楚月吟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你把畫給銀巧,讓銀巧拿到僻靜之處去燒掉。銀巧,記得燒的時候離遠些,不要把毒氣吸了去,還有,燒完之後把剩餘的灰燼用水潑濕後深埋。”
“是。銀巧記住了。”
“銀巧你跟我來,我拿給你。”
北溟玉帶銀巧去了放置《百子千孫圖》的地方,拿出長匣子交給銀巧,特意叮囑她帶上兩個侍衛一起去燒畫,並且要小心行事。
北溟玉回到寢殿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她小心翼翼地關嚴殿門,走進內室。北溟玉好奇地想打聽楚月吟和皇甫彥在涼亭裏發生的事情,因為她很想知道今日對皇甫彥的那一番無禮質問是否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可惜,楚月吟已經躺在床榻上睡著了。
北溟玉走到床榻前看了看楚月吟甜睡的容顏,輕歎一聲,伸手撚好被角,熄了燈火,走到外室坐在黑暗中,靜靜地調息著。
北溟玉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中就把楚月吟當成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楚月吟開心,她也開心;楚月吟難過,她心裏也悶得慌。此刻,她拋卻了堂堂教主的姿態,以一個末等宮女的身份為楚月吟守夜,守護一方寧靜和平安。
剛開始的時候,外麵還有宮女和侍衛走動的聲音,隨著夜深了,宮女們回了各自的房間睡覺,當值的侍衛照常巡夜,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巡到寢殿門前,沒有發現異樣就會離開,繼續下一輪,周而複始,直到天亮。除了這些巡夜的侍衛,寢殿外的隱蔽處還藏著至少兩名侍衛,一個是柳青和張慶其中的一個,一個是宇文驊新派來的暗衛,叫無影。
三更剛過,端坐在錦凳上調息的北溟玉發覺空氣中流動著一絲異樣,她睜開眸子正要起身查看,突然想到什麽,立刻不敢動了。她望著內室虛掩的門,心裏暗暗著急。
“不用擔心,王爺不會為難皇後娘娘的。”孫鋆如同鬼魅般出現,坐在了北溟玉身邊的錦凳上。
北溟玉借著月光看向孫鋆英俊的側臉,咬牙切齒地道:“王爺這是要毀了皇後娘娘的清譽嗎?”
孫鋆轉過臉來,好整以暇地道:“這不是你說的嗎?要王爺給皇後娘娘一個承諾。”
“你們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麽要故意曲解我說的話!”北溟玉鎮定不了了,她騰地站起身來,腳尖輕點地麵,就要向內室飛身而去。她已經顧不了是不是會陷入幻陣中了,一心隻想解救楚月吟。如果因為她今日冒犯了皇甫彥而導致楚月吟失身於皇甫彥的話,不管楚月吟是否自願,她都會內疚一輩子的。
“你瘋了,你以為能破得了我設下的玄陣?”孫鋆及時拉住了北溟玉,低聲叱道。
北溟玉雙手握成拳,生氣地瞪了孫鋆一眼,“我知道我沒本事破你的陣,可是我也不會坐以待斃,讓皇甫王爺欺負皇後娘娘。”
“你……”孫鋆一時無語,過了片刻方悠悠出聲,“我可以讓你進去,可是你現在去已經遲了。如果你不想皇後娘娘尷尬,就不要進去打擾他們。”
北溟玉定定地看了孫鋆一眼,起身走向內室,略一遲疑,還是毅然推開了內室的門。孫鋆無奈地跟了進去。
房中沒有點燈,隻有從窗子縫隙漏進來的一絲微弱的月光。但是對於北溟玉和孫鋆這樣武功高強的人來說,已經足夠讓他們看清楚房中的景況。北溟玉快速掃了一眼床榻,頓時鬆了一口氣。孫鋆亦麵露詫異,沒有想到此刻的情景與他原先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皇甫彥正坐在床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楚月吟的睡顏,沒有做任何逾越禮儀之事,甚至沒有驚動睡夢中的楚月吟。皇甫彥見北溟玉和孫鋆進來,沒有說話,隻是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二人不要出聲,以免吵醒楚月吟。
於是,這一夜的坤寧宮寢殿裏出現了一副極端詭異然而又是極端溫馨的畫麵:眉目如畫的女子渾然不知房中多了三個人,兀自在錦被中酣睡,俊美無儔的男子坐在床榻邊溫柔地守護著他心愛的女子,一個英俊的侍衛、一個美貌的宮女默默地站在一旁,見證了他與她的愛情。
愛,是心靈的契合,是情感的水乳交融。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對方的身子,有的時候隻是靜靜地守著她,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睡顏,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