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寡婦不會想得深，她的心思很顯，不圖換不換錢，能幫到陸清芸就是好的，也不深問。
陸清芸接觸久了，越發覺得這人好相處。
大牛家這日卻不太平，陸清芸也沒想到，拿過去的棗子竟引發了一場婆媳之間的階級大戰。大牛和秀菊如何解釋，姚老婆子都覺著他兩口子藏了私房錢。
秀菊娘屋送來的東西全被她昧下不說，還放言秀菊是那吃小灶的老鼠，以後她的吃嚼她都不給。也難怪，秀菊娘屋的人走時會是那種臉色。
據說小娃兒的屎尿全拉在身上也沒人給換，秀菊在床上淚水就沒斷過。陸清芸聽王寡婦提起，麵色黑如墨盤。當即也不在王寡婦處嘮嗑了，轉而去了大牛家。
“陳家的，你今兒又得閑了？”
姚婆子往她身上掃了一眼，似是不滿意她這回兩手空空的來，說話都夾槍帶棒了起來。
“嬸子這話有趣兒了，不知道的那些個長舌婦，還不得編排我又來髒人眼子，來這打秋風了。”
陸清芸笑嘻嘻的，聲音嘎嘣脆，昨日她是不想和人一般見識連累陳景州，可今兒實在是受不過一口氣。不想因著幾顆棗子日後和大牛兩口子生了嫌隙，一番好心被人攪的亂了心情。當頭迎來姚婆子這找事的話，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
姚婆子沒想到陸清芸清白後嘴皮子這麽利索，一時被嗆得有些訕訕，與陸清芸對視都有些氣軟。
“哪裏說來的話，你也太多想了。”
陸清芸皮笑肉不笑，瞧得姚老婆子轉頭回她自己屋裏去了。
“嫂子，你來了。”
秀菊欠著身子靠在枕頭上，身邊的孩子睡著了，屋子裏有著淡淡的奶香味。
“躺好。你這邊的事我聽王嫂子說了。”
陸清芸提起來意，秀菊眼睛紅了。“嫂子是我對不住，秀菊沒那命，享不了福氣。”
“我都知曉，叫你難做了。”拍了拍她的手，“當日，我也是這般過來的，生球球那會兒還沒你這境遇，景州不在，我一個人做一家的活兒，家裏那個還不叫我手裏攢下一個子兒，飯也隻準吃他們剩下的。這年頭誰家能有幾口剩的，我餓得受不了隻能去外頭掘些野草，就這婆婆還不準我用鍋灶，常日的都是王嫂子明著暗著幫襯，我才能活到今日。”
得知自己還不是最慘的，秀菊的哭聲歇了下來。
“如今我也看開了，人生在世一輩子，靠水水流靠人人走，女子嫁了人，在娘家說得好聽是客人，說得難聽是外人。來婆家，婆婆眼裏的使喚人，妯娌叔伯的仇人。夫君同自己同心，那還算得半個人，若是夫君有外心，這日子過得比豬狗還不如。孩子算得半個自己人，可若是有人在旁教唆，也隻會厭棄遠離了我們。算來算去，女人唯有靠自己才是人。才有人願意聽我們說幾句話。我不是要教你如何，生男生女並不是命運的根源。人有偏見，即便你萬事都全乎，也會叫人找著理由罵。”
陸清芸一語雙關，秀菊聽得這些道理，好似打開了一扇神奇的大門。陸清芸所說的每一句，沒聽過卻又深中她的內心，每一點都能引起她的共鳴。
捉住陸清芸的手，雙眼晶亮無比。有種強大的直覺，陸清芸會給她帶來全新的人生希望。
“明日我再來看你，你既是生孩子的痛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能難倒你。該是你的得要，該吃需吃，不給還不會自個兒拿，反正都說你是偷子了，憋著於你能改變什麽。”
輕輕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陸清芸站起身，渾身的氣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吸引力，迷人的叫秀菊看得發怔。
陸清芸變得不一樣了，以前她還隨眾人一般猜想是陳景州的歸來讓她有了主心骨，那些建房買地的家財都是陳景州掙的。如今再一想，秀菊不再那麽認為了。她在陳景州的身上，看到了那些比城裏富貴人家還要尊貴無比的東西。
之後很長的日子裏，秀菊還能回想起來陸清芸對她說的這般話。令陸清芸也沒想到的事，她這番感性之舉為自己帶來了一位得力助手，在她未來的日子裏，為她的商業帝國立下過汗馬功勞。
次日又去送貨，湯老板臉上多了幾分笑。
“今日湯老板誰得可好？”
“托你的福，這日子又有了盼頭。”
陸清芸點點頭，笑著說:“是您自己的福氣，我啊不過是順水推舟添了點彩頭。”
湯老板愛聽這話，陸清芸又建議他專門做一下成菜外賣，如此不好拋頭露麵的閨房小姐，也能足不出戶吃到想吃的菜。
昨日帶來的那一甕已經賣去大半，還有一少半在早上也用去了一些，湯老板等著她來，錢都是備好的，還叫陸清芸明日多送些來。
陸清芸在街道上轉了轉，忽的有人在後頭叫她。
“清芸！”
茫然的轉過頭，隔著一段距離，一位容貌清俊體型修長的男子，雙目有神的望著她。似是確定了人沒錯，他擰著手裏的東西激動難耐的快步過來。
陸清芸頓了頓，從原身的記憶裏找出關於這人的一部分，腳步下意識退了退，想要扭頭跑開。
“清芸！”手被他抓住，陸清芸嘴裏一時有些苦澀。
此人名叫沈易，是原身同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家生活條件比起陸清芸家還要差上一些，又是獨子，上有一寡娘下有一個妹妹。但沈易為人熱情有上進心，早在十來歲就獨自去城中闖蕩，每次回來都會約見原身，給她說一些新奇的事情。兩人這般倒也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奈何沈易十八歲的那一年被一家富戶的老爺看中的，給相請去他的鋪子中做掌事。
沈易告訴原身這個消息，許諾要娶她為妻，原身在家中心心念念盼望著，卻等來媒人替沈易向三妹妹提親的消息，原身失望透頂，曾動過尋死的念頭。後來又有媒人上門求娶，她娘答應了，在雙方的要求下，她的婚事辦得極為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