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妥協
在查這件事之前，沈悠然就已經給凶手預想好了結果。
無論查出來是何人所為，她都一定要將此人送進監獄，最好一輩子都出不來。
她從老爺子手中抽出文件，動作緩慢，卻在她試圖攥起文件最後一角時，文件突然被抽了回去。
沈悠然手上落空，不解地望著老爺子，她隱約能猜到他想要幹什麽。
“爺爺，這些都是害您的證據，我要交到警察局。”她試圖說服老人。
說著，她手探上去，攥住一角，稍微使勁往回拉。
老人卻不依，將文件另一頭攥得緊緊。
兩人較上勁，誰都不願放手。
無奈之下，沈悠然似撒嬌地喊了句：“爺爺……”
老爺子轉過臉，不看她，悶悶地說：“這件事，我自己處理。”
她如此聰明，怎會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就因為知道，所以她才不願鬆手。
沈雄飛那幾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於是她悄悄使勁，將文件拽到自己這邊來。
結果老爺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蒼老卻自帶威嚴的眼睛凝著她。
他一個將死之人，此時已是渾身乏力的狀態，沒想到還有如此大的力氣與她爭奪一份東西。
老爺子拽著她那隻手越發用力。
“孩子，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但這事交給我自己解決吧，好嗎？”他懇求道。
沈悠然聽沈管家說過不少這個老人年輕時候的事跡，也是一位敢拚敢闖的商界精英，自信與驕傲渾然天成，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麽都會成功。
臨了老了，他居然這般委曲求全，隻為了不讓她把證據交給警察。
沈悠然突然覺得，這不隻是一份文件，更像是他把僅剩的歲月裏最後的一點驕傲打碎又重組，最終匯聚成對自己善始善終的交代。
漸漸的，她鬆開了手，妥協了。
沈老爺子看著沈管家說：“你去把沈雄飛叫進來。”
沈雄飛來了，老爺子看了眼沈悠然，那眼神顯然是逐客令。
她就在門口站著，約十來分鍾，沈雄飛出來了，看了她一眼，隨後走開。
沈悠然不知道他和老爺子究竟談了什麽，隻記得從那開始，沈家就像變了天，從一片冬日灰暗變成了夏日晴天，其樂融融。
沈悠然一度以為來錯別墅了。
這日早晨，沈悠然習慣早起去看爺爺。
還未到門口，卻聽到了病房裏傳出的笑聲。
她頓住步伐，沉吟幾秒，旋即加快了腳步。
見到沈雄飛那行人堵在門口，她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人推開。
“你們又想對爺爺做什麽，滾！”
被她吼得一愣的眾人麵麵相覷，臉色都不太好看，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大吵起來了。
然而沈雄飛卻好聲好氣地對她說：“悠然，你別生氣，我們隻是來陪爺爺聊天，管家說不能太多人進去打擾，隻能站在門口了。”
這幾人早已劣跡斑斑，她不相信他們會存在好心思。
她沉聲，再次逼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咳咳……”
身後傳來老人的咳嗽聲，站在門口的人突然大動作地衝了進去，沈悠然猝不及防被擠到門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圍到老爺子身邊。
有找藥的，有端茶送水的，甚至還有拍著老爺子的脊背幫他順氣的……
一幫平日裏見都不屑見老爺子的人，如今在爭先恐後地對他好，像極了一群突然良心發現的子女在孝敬垂暮老人。
沈悠然望著他們忙前忙後、噓寒問暖，恍惚之餘又覺得諷刺。
良心發現？他們真的會良心發現嗎？
“悠然，”老爺子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來，到爺爺這裏。”
原本坐在老爺子旁邊的沈慕雪和劉雲香連忙起身，麵帶善意地請她坐下。
沈悠然蹙了蹙眉，緩步走去。
那天思緒實在混亂，沈悠然在走出病房前，隻記得老爺子說了這麽一句話：
“悠然，你以後該和他們好好相處，如果實在相處不了，也沒事，凡事長點心眼，照顧好自己……”
這種臨終遺言似的話，沈老爺子對沈悠然說過無數次，可她這是第一次察覺到他語氣中的釋然。
就好像，他一切都安排好了，隻要沈悠然也能融入沈家，將會是皆大歡喜。
近日整個別墅都被歡聲笑語所籠罩，這是前所未有的跡象。
傍晚，沈悠然站在自己房間的陽台上，望著樓下沈慕雪和沈逸晨用輪椅推老爺子散步。
老人這兩日頻繁讓人推出病房，這個任務自然被沈家這兄妹倆攬下。
很快沈雄飛和劉雲香也出來了，給老爺子喂水，幾人圍坐在他身旁，好不溫馨的一幕。
他們蹲在老爺子身旁，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逗得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
笑聲伴隨著風傳過來，無不落進沈悠然的耳朵裏。
她望得出神，老爺子看到她了，笑地對她招手，讓她下樓去。
她隻是點頭笑著，卻遲遲沒有下樓。
沈悠然觀察了幾天，發現沈雄飛、劉雲香和沈慕雪都格外孝順，沈逸晨態度好，也懂事，在此之前對老爺子的態度也不算很差。
老人整日喜笑顏開，甚至比躺在病床上還精神些。
原來對老爺子來說，闔家團圓，和樂融融，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而跟沈家其他人不和的她，反倒顯得格格不入。
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她瞥了一眼，一串號碼在閃爍。
是司浩軒。
此人幾乎是一天十幾通電話的騷擾她，她完全不想搭理對方。
他隨後又打了幾通，沈悠然當看不見，對方許是覺得無趣，幾個小時內都不再騷擾了。
正想收起手機，“叮咚”幾聲，一連串消息爭先恐後進來。
看清號碼，她眯起雙眼，點開消息。
“真打算不接我的電話了？”
“我晚上就翻牆去找你。”
“算了，這樣不妥。”
“以前沒發覺你這麽難哄。”
……
司景懿很有分寸，至少比司浩軒有分寸。
他一天隻打三次電話，卻發無數條信息，全都是在認錯、懺悔。
而沈悠然則一次都沒接過。
望著消息跳動不止的聊天界麵，她不動聲色地鎖掉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