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你還記得這棵樹嗎
蘇宴從急診室看耳朵很是尷尬了一把。
急診室值班人員以為是病情很嚴重的病人,還驚動了前任總統親自打電話,上到急診室主任,下到小護士都很慎重,可以說是嚴陣以待,就等這個大牌傷員過來就診。
結果是……
“耳朵裏麵沒有小飛蟲也沒有任何病症,你的耳朵很健康!”急診室主任笑眯眯的說。
在兩隊排列整齊的醫護人員隊伍中,蘇宴紅著臉落荒而逃。
看病就看病,搞那麽大的陣仗幹嘛?
回到達達的病房,盛朗熙與楚源正坐在沙發上說著什麽時候看見蘇宴進來,楚源馬上閉了嘴。
他站起來,看了一眼牆上的卡通掛鍾:“時間不早了,我走了!”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盛朗熙說。
“你晚上不在這裏睡麽?”蘇宴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
其實她的本意是“你不留下來照顧達達麽”,表麵看起來意思差不多,略一深思,含義就大相徑庭。
盛朗熙抬眸看她一眼,反問道:“你想我留下來睡?”
“不……沒有……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我的意思是……”
“這裏的床太小了,睡不下我。今晚你留下來陪夜,明早我讓夏夏過來接替你。”盛朗熙說。
蘇宴看他一眼,羞窘的要死,他明知道她要表達什麽意思,還說的那麽曖昧,真是……
盛朗熙從床頭拿了蘇宴把他洗好並烘幹的襯衫,與楚源一前一後的往外走。
走到病房門口他又回轉過身,看了一眼窗戶的位置,似乎在檢查那裏是否關好:“晚上冷的話就找護士多要一床被子……”
不等盛朗熙說完,蘇宴就氣鼓鼓的頂回去:“我是傻子麽?”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
盛朗熙唇邊勾了一個笑:“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我兒子。”
“你……”
在蘇宴憤怒的目光中,盛朗熙提著烘幹的襯衫,怡然自得走出了病房。
蘇宴有氣沒地方發,便用力的捶床發泄,末了,抓住達達問:“寶貝寶貝你告訴我,你爸爸是不是天底下最壞的大壞蛋?”
達達略一沉思,搖搖頭:“爸比不是大壞蛋,爸比是最好的爸比。”
蘇宴癟嘴,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你這小孩兒怎麽不上套呢?”
盛朗熙與楚源走出醫院大廳,外麵的雨勢變小,淅淅瀝瀝,與夜色纏綿成一首淒美的挽歌。
盛朗熙環視了一下四周,竟沒有發現簡閔的身影,掏出手機欲要給簡閔打電話,隻聽楚源說:“阿閔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盛朗熙怔了一下,“你看見她了?”
“嗯,我過來的時候,她就站在你現在所在的位置看雨。”
盛朗熙微微蹙眉:“看雨?”繼而輕輕一笑:“小女孩兒長大了,有心事了。”
“阿朗!”楚源驀地叫他一聲,盛朗熙側頭看過去,漆黑的眸子盯著這個與他一路並肩作戰走過來的兄弟:“怎麽了?”
楚源張了張嘴,話即將說出口,又忽地泄氣:“算了,等忙完這段時間再說吧!”
盛朗熙盯看著他,平靜如水的眸色下卻蘊著洞察一切的精光:“你喜歡阿閔。”
楚源徹底怔住,目瞪口呆的看著盛朗熙,盛朗熙拍拍他的肩膀,輕笑了一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楚源從怔愣中恢複過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嗬嗬的傻笑了一會兒,指著盛朗熙說:“你可真是個人精!”
盛朗熙不以為然的朝他翻了翻眼皮,平時都落落大方,鬆弛有度,一看見簡閔就拘謹的跟個小男孩兒似的,盛朗熙得有多笨才看不出其中的貓膩?
“你想怎麽做?娶她麽?”
楚源點點頭,望著濕漉漉的夜色:“等忙完你的事情,我就向她求婚!”
……
市郊的半山腰上,一座白色建築赫然聳立著,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雄壯氣派。
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青石板兩旁的野花花瓣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陽光一照,折射出五彩的光澤。
晨風陣陣,漫山遍野的草木還未完全衰敗,仔細聞嗅,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已是仲時節,這裏卻還保持著盛夏的景致。
外地來京都旅遊的人行至此,十有八九會指著那棟白色建築驚歎:“那是什麽地方,好漂亮啊,我們可以上去看看嗎?”
當地人大抵是不會這麽問的,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家私人別苑——H國首富盛尊在京都的府邸便是這裏。
早上六點半,一個高大的身影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路拾階而上,到了白色建築的朱紅大門前,他拉著大門上的黃銅門環,輕叩了幾下,不多時,一個佝僂著腰花白頭發的手執一把大掃把的老者緩緩的打開了大門。
老者是個聾啞人,看見盛朗熙,低垂眉目的朝拱了拱手,便側身把他請了進去。
盛朗熙微微躬身還禮之後,才跨了半尺高的門欄,走了進去。
為了取“富貴”之意, 院子裏種了好幾棵桂樹,花期已過,花朵星星點點,也還算奪目繁茂。
正在牆角練習打沙包的保鏢阿龍看見盛朗熙,疾步跑過去,畢恭畢敬的道了一聲:“少爺早!”
盛朗熙朝他點頭淡笑:“你早。”
“老爺還未起床,少爺可能要稍等一會兒。”阿龍道。
盛朗熙朝他擺擺手:“無妨。我好久不來這裏,正好隨便看看,觀賞一下。”
“少爺請便!”阿龍說完,便繼續去牆角練沙包去了。
阿龍比盛朗熙虛長幾歲,還未成年就一直跟在盛尊的身邊,阿龍不善言語,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對盛尊絕對的忠心耿耿。
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盛尊於他,是再造之恩。
盛家子孫眾多,因為家產糾紛等諸多原因,他大多都是不理睬的,唯獨對盛朗熙他從心底敬畏,不說別的,就說象州一戰,盛朗熙身中兩發子彈還把楚源背出戰火的事跡,就夠阿龍尊敬他一輩子。
習武之人重英雄,重膽識,阿龍亦如此。
盛朗熙沿著別墅的外牆信步的走著,他上次來這裏還是十年前,他來找盛尊,求他對盛子遠網開一麵,施以援手,助他度過這一劫。
盛尊答無情:“隻要你父親跟陸則安那個女人還在一起,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的便利!”
盛尊不喜歡陸則安,因為她是平民家的女兒,對他們盛家開闊疆土,財力運營沒有一點的幫助。
回想當年在這裏跪著求盛尊的情景,盛朗熙真是唏噓,早知道他的爺爺是個隻認利益不認人情的人,他就不該那麽愚蠢的用什麽倫理長綱妄圖去說服他,沒了男兒的血性不說,還讓盛家老小看了笑話。
牆角的有一棵桂樹,在眾多桂樹中很是起眼,它的起眼不是因為美麗而是因為醜陋。
佝僂著腰,樹冠稀稀疏疏,花朵也不怎麽繁盛,像個提不起精神的老人耷拉著腦袋,蔫蔫兒的。
“你還記得這棵樹麽?”盛尊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身後,白袍勝雪,衣帶飄飄,端的一股仙人氣派。
盛朗熙轉身朝他道了一聲早安,然後又轉過來,望著牆角那顆歪了脖子的桂樹:“這是爺爺陪我一起種的,我當然記得。”
那時盛朗熙還是盛尊頗疼愛的孫子,那時盛尊與盛子遠的矛盾還沒激化,那時他還有父母有寵愛享受著人人豔羨的富貴生活。
“我當時就跟你說,小樹苗放直,你非不聽,說什麽別的樹都是直的沒有特色,你要種一棵與眾不同姿態優雅的樹。與眾不同倒與眾不同了,姿態優雅……誒,你看看醜的,花匠跟我說了好幾次,說這棵桂樹影響美觀讓我剔除。”
盛朗熙背著手,想到盛朗熙小時候種樹的光景,唇角噙著笑,他跟盛朗熙竟也有過那麽美好的時光。
時光荏苒,真是令人唏噓!
他這個孫子,那個時候就露出不走尋常路的端倪,隻是那個時候太過寵愛,沒有及時修正,想想盛朗熙齊商從政,不肯繼承盛家的若大家業,他這個當爺爺的也有脫不了的幹係。
盛朗熙看著那顆佝僂著腰宛如重症病人的桂樹笑了笑,轉頭麵向盛尊:“那爺爺為何沒聽從花匠的意見,把這棵樹剔除?”
盛尊看他一眼,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不舍得麽,我是考慮到等年關的時候或許能劈成幾段木樁當柴火,這裏一草一木都是花了錢的,總要實現了它的價值再丟棄!”
盛朗熙輕勾了一下唇角,笑了笑:“還是爺爺考慮的周詳。”
在盛尊的信步引領下,盛朗熙跟著他來到一條雕欄玉砌的回廊,回廊裏有個通體透亮的玉製石桌,石桌下麵是兩個與之相配的玉石圓凳,凳子上鋪了金色絲線修成的軟墊,軟墊製作之精湛讓盛朗熙驀地想起了蘇宴給他繡的那塊兒方帕。
想起近日來見到一草一木都可能聯想到那女人,他不由得輕搖了一下頭,人人都說他的父親是癡情種,一生鍾愛平民之女陸則安,看來他要赴其後塵了。
女傭人穿過影影綽綽的桂花樹叢,端著一壺熱茶跟幾個玉色茶杯走了過來。
盛朗熙與盛尊端坐玉桌兩邊,麵前被各放了一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