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提醒
尋到貓兒,杭雲素便與梁九熙二人回到屋內,三人圍坐在貴妃榻上敘話。
談得最多的自然是那日東陵郡主去大學士府堵門的事。
“.……沒想到郡主竟真去陳大人那討要福祿了,她這樣行事可真一點都不顧及皇家顏麵。”縱是知道東陵郡主一貫驕橫跋扈,梁九熙想起這事還是有些氣憤,秀氣的眉擰了起來。
“那……陳大人是如何應對的?”杭雲素輕聲問道,又補充了一句,“依著郡主的脾氣,怕不是那麽好應付的。”
“可不就是。陳大人都說已經處置了,不想再擾了郡主。可郡主不依不饒,說什麽活要見貓,死要見屍,逼著陳大人交出福祿。我家大管事捧著玉如意去賠罪,郡主竟是一眼都不瞧。”
“那後來怎麽解決的?”夏淑祺連忙追問。這事雖滿燕京都傳遍了,可內裏細節說得不清不楚,具體怎麽解決確是不知道的。
梁九熙眨眨眼,朝二人勾勾手指,湊近了低聲道:“最後是陳大人把屋裏的山茶花給了郡主,這事才算了了。”
“山茶花?這和貓兒有什麽關係?”夏淑祺疑惑道。
梁九熙抿嘴一笑:“是陳大人說福祿已作了花肥,郡主想要就隻能拿盆花了。”
“還能這樣?郡主能信嗎?”夏淑祺驚訝地瞪圓了眼。
“不但信,還很開心呢!聽大管事說,郡主借此在陳大人府上轉悠了半個多時辰,最後是從陳大人的桑軒裏拿了那山茶花,很是高興地回府了呢。”梁九熙說著,臉蛋微微泛紅。她自小學習女德,府裏的教養嬤嬤更是嚴苛。這東陵郡主行事端的是驚世駭俗,便是打死自己也做不來。
夏淑祺聽得張大了小嘴,顯然也被東陵郡主這番行動驚到了。唯有杭雲素垂眸暗暗歎了口氣,心裏有些許失望。若是東陵郡主手段再高明些,能將陳庭歸收為駙馬,她也能早日恢複自由之身,免去日日擔憂煎熬。
梁九熙喝了口茶,想起什麽又道:“那天下午陳大人就把福祿和這兩隻貓送到我那了,說讓我們盡管養著,郡主那裏自有他應付著。”
夏淑祺和杭雲素聞言都鬆了口氣。小貓雖稀罕可愛,但因此而得罪東陵郡主並不值得。不過那人行事向來滴水不漏,極有手段,他既說了這話,便不用擔心了。
三人說了會話又打起了葉子牌。夏淑祺天真活潑,杭雲素聰慧有趣,梁九熙被二人感染著,也放下了穩重端莊,顯露出十幾歲少女的俏皮本性來,屋子裏很快笑鬧一片。
打打牌逗逗貓,再嚐嚐香園特意準備的精美花宴,時間一晃就到了分別的時候。
說起來,今日不過是她們三人第二次見麵,卻已然惺惺相惜,依依不舍。臨行前,年紀最小的夏淑祺拉著兩人的手,磨磨蹭蹭不願上車。
“下次再和姐姐們見麵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阿祺真不想回去。”她嘟著小嘴,可憐巴巴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軟。
倒無怪她這樣,杭雲素從前在齊陽,若是想見哪個小姐妹,早上遣人去打個招呼,中午便能見上麵了。有時不打招呼直接登門也是有的。在燕京卻要麻煩許多。提前幾天要先遞帖子,再稟過父母,長輩同意了,再回帖。家中還要特意準備一番待客或出門的東西,仆婦婆子張羅準備一大堆,很是勞師動眾。像夏淑祺這樣的貴門嬌女更是養在深閨,極少有出門的機會。
梁九熙的情況按理應該差不多,不過她看了眼杭雲素,想到什麽柔聲安慰道:“妹妹別傷心,等元宵節我們再約了一起賞燈便是,很快就能再見了。”
夏淑祺聽了,小臉稍霽:“真的嗎?那杭姐姐也去?”
杭雲素被她一雙烏仁大眼望得著實心軟,隻得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咱們又能在一起玩了!”
夏淑祺總算高興起來,三人依依道別後便各自上了馬車,緩緩離開了香園。
馬車上,含真抱著那團毛球兒,小臉上滿是稀罕。
“小姐,是不是該給小貓兒取個名字呀?”
“嗯,是該取個名字。”杭雲素點點頭,瞧那小東西在含真懷裏睡得正香,肚皮一鼓一鼓的,還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抿唇一笑,“就叫呼嚕吧。”
“呼嚕?”含真念了幾遍,覺得十分順口,再看看懷裏打著鼾的小貓更覺得這名字再好不過了。
“以後你就叫呼嚕了,可要乖乖聽話哦。”含真輕輕揉了揉毛團的腦袋,那立起的小耳朵立刻動了動,好像在表達不滿,她趕緊收了手,一動不動地抱著,生怕擾了它的好眠。
杭雲素彎彎唇角,目光落到旁邊的紅木匣子上。今日梁九熙和夏淑祺都帶了禮物來,她卻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準備,還好兩人都不計較,回去定是要補上才行。
這麽想著,她伸手捧過木匣,打開一看,水眸中不禁浮現一抹驚詫。
鋪著紅色絨布的匣子裏躺著一串小巧的翡玉綠葡萄,巴掌大小,清白通透,圓潤滑膩,顯然用的是上乘的好料。
這禮物著實有些貴重了,想來是夏淑祺不懂,覺得好便拿來送給她了。
這樣一來,她這回禮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了。隻不過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有這樣的好東西。她不想勞煩金氏,一時竟有些發愁。
她微垂著腦袋沉思,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纖細地仿佛輕輕一碰便能折斷。小巧的耳邊垂著幾絲烏黑碎發,更襯得那巴掌小臉嬌美恬靜。含真看得呆了,忍不住歎道:“二小姐,你真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官家小姐都好看。”
杭雲素抬起頭來,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眼裏滿是讚歎,不由輕輕一笑:“含真見過許多官家小姐?”
含真點了點頭,隨後又搖搖頭:“沒來燕京的時候,含真在大小姐院子裏見過不少官家小姐,不過她們家官都沒咱們老爺大,自然也沒有小姐好看。到了燕京以後,來家裏玩的小姐變少了,含真隻見過幾個,也沒大小姐好看,自然更比不上二小姐了。就是夏小姐和梁小姐也沒有小姐好看。”
含真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府裏管事,跟著杭久新一路升遷到燕京,見識過的人確實不少。隻不過她年紀小沒經過事,還是有什麽說什麽,真要當差這樣卻是不行的。
杭雲素想了想道:“含真,這話在我麵前說便好,切不可傳到外麵。我和大小姐是姐妹,更不能這樣比較美醜,明白嗎?你以後要留在我身邊當差,什麽當說什麽不當說,定要心中有數才行。”
她來燕京時隻帶了個紅珠,金氏便撥了幾個小丫頭到她院子裏伺候。隻是她因著陳庭歸的緣由,貼身丫環一直都隻有紅珠一人。如今看來,還是要添一個才行。含真雖不夠沉穩,但單純憨直,又忠心耿耿,倒是合了她的眼緣。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含真喜不自勝,連忙點頭:“含真明白,含真以後一定三思而後……後開口!”她仔細回憶了下自家爹爹是怎麽教訓哥哥的,脆聲借用了。杭雲素也聽地彎唇一笑,嬌美的笑靨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
含真瞧得臉紅紅地,半晌想到什麽,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小姐,您要多當心些於媽媽。”
“嗯?”杭雲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含真看了眼車外,稍微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聽我娘說,這幾天於媽媽躺在自己屋子裏不出門,可不是病了,而是被夫人罰了。”
“被罰?”杭雲素麵露驚訝。早前去給金氏請安沒看到於媽媽,她就特意問過。聽說是感了風寒,還讓人送了些東西去。沒想到是被罰。於媽媽是金氏的陪嫁丫環,主仆多年感情深厚,怎麽臨近年關突然被罰了?
看出她的疑惑,含真幹脆把自己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聽我娘說,這事好像跟小姐有關。”含真頓了頓,“自知道小姐要來燕京,於媽媽便常在下人麵前說小姐是眼熱大小姐能在燕京說親,才巴巴地從齊陽趕來,連原本定好的親事都推了,是想……想攀高枝呢。後來小姐到了府裏,於媽媽才說得少了,隻是總愛拿小姐和大小姐比較。話裏話外都是小姐在齊陽那小地方長大,沒見過世麵,小家子氣,沒得和大小姐比。這些話府裏下人可聽去不少,我娘都說於媽媽這麽精明的人,這事兒上卻跟豬油蒙了心似的。小姐可是咱們的主子,盡心服侍就行了,哪輪得到她一個下人說三道四。”
杭雲素垂眸默然。自她來了燕京,於媽媽對她一直熱情恭敬,卻不想背後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她這一年忙於應付陳庭歸,竟沒看出蛛絲馬跡。這樣想來,那天杭雲初院子裏的兩個丫環也是學了她說的話吧。
見她沉默不語,含真想起自家娘親的叮囑,不由忐忑起來,小聲道:“小姐,含真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沒有,含真做得對。不過這話說給我聽就行了,連你紅珠姐姐也不要告訴,知道嗎?”杭雲素柔聲道。
含真連忙點頭:“知道了,我誰也不說。”
杭雲素彎彎唇,靠著馬車閉目休息,含真安安靜靜地抱著呼嚕,一路無話回到了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