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啟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信王朱由檢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定年號為崇禎,以明年為崇禎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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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皇極殿正中的須彌寶座之上,望著跪伏在麵前的眾多大明官員,各種各樣難以描述的情感在崇禎皇帝心中不停的翻滾碰撞。到了此時,他才知道,人在什麽想法都沒有時會茫然無措,可當想法太多了,盡然也會變得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登基大典中的那些繁瑣禮儀都已經完成。從天沒亮就開始忙碌的文武百官們早已經又累又餓。幾乎所有的人都盼著坐在上麵的那個新皇帝能趕緊離開,也好讓大家能找地方吃飯補覺。然而,眾人趴伏在地上等了許久,卻沒等到絲毫動靜。大部分的官員們都不盡皺起了眉頭,有些位置靠後的,甚至已經偷偷地向上查看。
崇禎慢慢轉著視線。在這座寬大的殿宇之中,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隻有自己一個人高高在上的坐著。身下的虯龍盤螭寶座又寬又大,由明黃色綢緞包裹的坐墊滑順冰冷。坐在寶座中間,身後的靠背與兩旁的扶手都離身體甚是遙遠。崇禎終於體會到小說戲劇中所說的‘孤家寡人’是什麽意思了。
一道道明亮的光從大殿的門窗處射了進來,照的那些官員身上的官服和玉帶熠熠生輝。恍惚之間,幾天之前留在心中那幅情景—昏黃燈影下的城樓與勇士,那被黑暗壓抑的匍匐在地的巨龍,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皇爺。。。。。。”一聲極輕極輕的聲音,終於將崇禎從臆想中喚醒。他看了一眼一臉緊張的徐應元,輕輕點點頭,站起身扶著徐應元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下寶座,一步一步走出皇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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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裏,高踞在九天之上的太陽散發出耀目的光芒,似乎要將積攢多時熱力一股腦還給這座大明的都城。
在紫禁城一側養心殿中,大明帝國的新皇帝崇禎端坐在寬大的書案之後,盯著麵前堆疊的那一大堆題本痛並快樂著。早就從後世的那些小說影視中看到過皇帝批閱奏折的情景,沒想到自己竟然也開始幹上了這個。
他微微砸了砸嘴,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撓撓頭皮,可手剛伸到頭頂,就觸到了頭上帶著的那頂烏紗翼善冠。無可奈何屈伸手指隔空撓了兩下,這才挑著嘴角拿起了擺在最上麵的一本。
題本雖說是“本”,卻並不是像書本似的經過裝訂,而是由長條形白紙折疊而成的折子。在整個折子首頁正中寫一“題“字,這一頁就是題本的麵了。而後從第二頁開始便是正文。
題本的正文有其固定的格式:在正文的每一頁內,豎著可書寫六行,每行十八個字。全文的第一行可以多出兩個字作為抬頭,為二十個字。在正文之中,最先寫明的是上奏人的官銜姓名以及題報事由,而後就是敘述所報事情的緣起、情節及處理意見,在末尾處書還要寫上“謹題請旨“或“謹題奏聞“結束。
在整本題本的最後一麵的正中寫‘具題年月日’,月日下則列具題者官銜姓名。並且在封麵和文尾處加蓋官印。
崇禎拿起的這本,在那一堆題本中屬於較薄的一本,可就是這樣,大致也有著十幾折。崇禎隨手翻開那個折子,一張小紙條從中掉了下來。崇禎微微一驚,連忙抬手去接,沒想到一不小心卻碰到了書案上堆著的那堆題本。頓時,七八本厚薄不一的題本掉落到地上。
就在崇禎看著一片狼藉,咧著嘴發愣的時候,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在旁邊大聲的叫到:“皇爺息怒,皇爺息怒啊。”
崇禎被嚇了一跳,愕然的轉頭看去,就見徐應元正團著肥胖的身子跪在一旁,嘴裏還在不停的叫著。
這幾天徐應元和王承恩一直都隨身侍候崇禎,就連一日三餐也都是徐應元在給崇禎辦理。舊皇晏駕,新皇登基,每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各種各樣不能出錯的禮儀製度繁瑣至極。連續忙碌多日,就連年輕的王承恩都有些承受不了,更別提年歲又大身體又虛胖的徐應元了。
這幾天徐胖子早已累的腰酸背痛,脖子生疼。但他卻知道,這段時間可是最要緊的時候。要是能在這段時間裏得到皇帝的寵信,那自己以後未嚐不能做到自己那個賭友--魏忠賢的地步。這個美好的遠景就像掛在他眼前的那根胡蘿卜,讓他一直咬牙堅持著。
就在剛才,徐應元實在有些耐不住困倦,便站在邊上微微的迷糊了一下。朦朧中就見新皇帝一手拿著一本題本,另一隻手一下就將堆在桌上的那堆題本打到地上。徐應元猛然一驚,心中暗想:“天啊,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大臣招皇上生氣了,你看把皇上給氣的,都開始摔題本了。”徐應元想到這也不困了,眼珠一轉,連忙作出一臉忠臣的樣子跪倒在地,大聲的勸慰道:“皇爺息怒,皇爺息怒啊。”
看著那張胖臉上做作的表情,崇禎又好氣又好笑,說道:“行了,行了,別嚎了,你一人在那兒瞎嚷嚷什麽呢?”
“啊?嗯。。。。。。請皇爺息怒啊。”
“息怒?息什麽怒?我。。。。。。朕什麽時候生氣了?”
“啊?您沒生氣?那。。。。。。”徐應元趴在地上盡量的伸長脖子看向散在地上的那些題本,那樣子像極了一隻陵園中托石碑的胖龜。
看著徐應元那搞怪的樣子,崇禎抑製不住的哈哈大笑:“哈哈,老徐啊,你可真成。行了,起來吧,起來吧。你剛才是不是睡著了?”
徐應元一臉迷糊的隨著崇禎訕訕的笑著,笨拙的爬起來,而後躬著身子回到:“皇爺,奴婢可不敢當那個老字。剛才。。。。。。嗬嗬,的確是睡著了。嗬嗬。”
“唉,這幾天也是夠折騰的。這樣,把這些折子收拾好,你就下去休息吧。”
“啊。謝皇上隆恩,奴婢沒事的。這幾天,要說累您才是最累的,現在您還在忙著,奴婢怎麽能先去歇著呢。”徐應元一邊說著一邊和王承恩一起,趴在地上將那些掉落的題本一本一本理好。
崇禎看著兩人忙活,原本也想著去幫忙,可身子動了動便放棄了。他知道如果他去幫忙,一定又會嚇到這兩個人。像這種事,這幾天已經出了好幾次——自己每次去幫忙都讓被幫助的對象嚇的趴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唉。。。。。。這個萬惡的舊社會。”崇禎暗暗的搖著頭。不過,經過這幾天,崇禎心中的最開始的那種不好意思的感覺也已經淡了好多。
徐應元從王承恩手中接過整理好的題本,恭恭敬敬的雙手放在崇禎麵前的書案上。
崇禎看著那張滿帶嚴肅和小心的胖臉,微微笑了笑說道:“行了,去歇著吧。”
“奴婢。。。。。。”
“得了,得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去吧,去吧。”
“是。奴婢謝皇上恩典。”徐應元趴在地上磕了個頭,笑眯眯的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