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心難測

  大雪幾乎整整下了一夜，直至天明之後才終於開始慢慢的減小，細細索索像是要停下的樣子。零零星星的雪片從厚厚的彤雲中飄落下來，隨著冷風在半空中打著旋。


  此時的紫禁城已然披上了一件銀色的盛裝。潔白的雪花，映襯這粉紅色的宮牆，黃色的琉璃瓦，威嚴中帶著炫美，仿佛一座天上的宮闕。


  養心殿中，一隻隻大獸碳銅爐散發著陣陣溫熱。崇禎皇帝一身明黃色常服，烏沙玉帶端坐在之禦案之後。徐應元與方正化一左一右躬身站在書案兩側。而在禦案之前的地上，有兩個人正恭恭敬敬的跪著。


  崇禎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微微點點頭說道：“都起來吧。”


  “是。”提督東廠太監曹化淳與內賬房掌印太監王承恩，答應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躬身站在兩旁。


  “王承恩，曹化純給你找的那四個人，你都請到了嗎？”崇禎問到。


  “回皇爺，都請到了，昨天晚間已經給選出的那些內侍上了一個時辰的課。”王承恩連忙躬身回答。


  “哦?”崇禎眉毛一挑，“那四個人的能力如何？”


  “回皇爺，那四個人教授時，奴婢都在暗中聽了，的確都是賬目的高手。”


  “嗯。”崇禎點點頭，“你選的那些年輕的內侍學的怎麽樣？”


  “那些人都是奴婢從內書房中仔細挑出來的，看著都還算聰明。從昨天上課的情況看，基本上都能跟上。”


  “這些人，要多久才能進內賬房當差？”


  “回皇爺，依奴婢看，再有兩個月左右，應該就差不多了。”


  “哦？還要兩個月？”崇禎皺了皺眉，隨後想了想又問到：“前些天你和朕說，先前從宮中挑選的那些會計算賬目的太監身上都有一些毛病，是怎麽回事？”


  “回皇爺，奴婢二十幾天前從宮中各處抽調了四十名精計算會賬目的內侍，依照皇爺你給的那份旨意組建內賬房。奴婢原本以為，這些人都曾在個內監各衙門中管理過賬目，應該知道要如何去做。可是，在他們進到內賬房後，奴婢卻發現，他們不是忙著熟悉皇上您新給的那些章程，而是借著內賬房接收各衙門賬冊的機會，以各種法子，將原本各衙門中各種呆賬爛賬都塞進內賬房。奴婢想著，如果真的讓他們這麽幹下去，那內賬房的賬目恐怕從一開始就是一團亂麻。而且，讓這些做賬做滑了的，貪汙貪順的人在內賬房紮下根，內賬房恐怕不僅不能替皇上管理住宮內的財務，還會成為宮中貪汙最盛行的地方。到那個時候，奴婢就是死了，也難以抵消辜負皇恩的罪責。


  因此，奴婢當時就想將這些人都換掉。可是，宮中內侍雖然眾多，但能用之人卻很少。所以，奴婢幾天前才會請旨，調用一批在宮中沒有太多牽扯的年輕內侍，再從宮外秘密的找幾個民間的賬目高手來教他們。”


  一邊聽著王承恩敘說，崇禎心中一邊在心中暗暗點頭：“真沒想到，這個以忠心出名的年輕太監，盡然還有這種眼界和這麽強的辦事能力。不僅能看出了問題，而且還能夠想到解決的辦法。”崇禎看著躬身回話的王承恩微微點點頭，可隨即又不禁在心中歎息了一聲：“看來，雖然自己來自於後世，有著超越古人幾百年的認知。但自己畢竟隻是個普通人，依舊有許多許多的事情看不清，也理不順啊。今天和王承恩的這一席對話，就能證明至少在了解人心上，自己還差得很多。建立這個內賬房是自己從經濟方麵變革大明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自己雖然將後世先進的財務管理製度交給了王承恩，可自己卻忘了，再好的製度也要用人來完成。如果，沒有王承恩看出問題，想出辦法去改變，那一個藏汙納垢混亂不堪的內賬房不僅不會成為自己變革的支柱，還必然會成為阻礙。自己想要改變命運的努力怕是在這第一步就會失敗。”


  崇禎心裏想著，等到王承恩說完後嘉許的說道：“不錯，承恩啊，差事辦的不錯。嗯，朕要好好賞你。。。。。。”


  王承恩連忙跪倒在地說道：“皇爺，奴婢不敢領賞。”


  “怎麽？”


  “回皇爺，您下旨建內賬房已經二十幾日了，奴婢卻一直沒能將事辦好。皇爺您不加以責罰已經是皇恩浩蕩，奴婢怎麽敢再領賞賜。”王承恩有些惶恐的說著，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一個頭。


  崇禎慢慢的站起身看著自己身邊或跪或站的幾名太監說道：“王承恩，朕賞你，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因為你的這顆忠心。”崇禎想了想繼續朗聲說道，“賞內賬房掌印太監王承恩白銀五百兩，兼司禮監秉筆太監。”


  “謝皇上隆恩。”王承恩跪在地上再次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聲的回應著，那聲音中已經帶了哭音。


  “承恩啊，起來吧。”


  “是。”王承恩激動地滿麵通紅的爬起身，微微抽噎著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邊。


  崇禎自己也平複了一下心情，坐好後看著另一側的曹化淳說道：“曹化淳。”


  “奴婢在。”


  “魏忠賢逆案，審的怎麽樣了？”


  “回皇爺，已經大致有了結果。”曹化淳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本奏折，恭敬的遞到書案上。


  崇禎一邊將那道奏折打開，一邊說道：“說說。”


  “是。幾日之前，奴婢同左都禦史曹思成，刑部尚書蘇茂相於刑部大堂會審崔呈秀等二十一名逆案重犯。根據犯人口供及證物證據，臣等判定，原提督東廠兼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親亂賊而仇忠義，屢興大獄，殺戮朝臣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其他諸人或助紂為虐，或一同為惡，各有其罪。現已將其列在奏折之中，請皇爺禦覽。”曹化淳躬身說著。


  崇禎將那道奏折來回翻了翻說道：“牽扯到逆案的，隻有這些人嗎？”


  “這個。。。。。。回皇爺，在審問那些犯人之時，他們多有攀咬。且攀咬的官員眾多，短時間內難以一一查明。不過，奴婢已經將被牽扯進案的官員名單記下。”曹化淳說著又從懷中拿出一本奏折遞了上來。


  崇禎用眼睛看了曹化淳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如果朕要是不問，這折本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拿出來了？”


  聽到崇禎皇帝的話，曹化淳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連忙跪倒在地，一邊叩頭一邊說道：“奴婢有罪。奴婢不敢，隻是這些被牽扯進逆案的官員還沒有來得及詳查，奴婢怕貿然上奏，引發朝堂混亂，所以想查清之後再報。請皇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