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定奪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整裝待發，穿上了華美的衣服，帶上了各種名貴的飾物，規規矩矩地在靜怡軒門口分組等候著傳召。
一眼望去，美女如雲，隻有蘇妤婼穿得極為平凡，沒有濃妝豔抹，沒有華衣錦服，隻是一身素色的襦裙，梳著最平凡不過的發髻，隻別了一隻翠玉簪子，僅此而已。
蘇妤婼看著她們打扮的那樣豔麗華貴，不由有些替她們感到悲哀，生為女子，明明可以安然度過一生，卻是擠破頭也要入宮去，就僅僅隻是為了那些縹緲的榮耀。
但得到皇寵的畢竟在少數，大多數人都是在宮中華麗的度過一生，直到死去，還有的更是連皇帝都見不上一麵，就了此殘年。
被點了名字的女子依次走上前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卻又都哭著跑出來了。
看樣子都被“撂了牌子”！一批一批，輪番而至，雖偶爾有幾個留下的，那也是極少，大多都被撂了牌子。
眼看著一批一批女子笑著進去，卻又哭著出來，蘇妤婼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這一組，就聽見傳旨的公公高聲喊著：“南苑少卿佟翔雲之女佟詩韻、南陽兵部侍郎蘇坤嶽之女蘇妤婼、賓州縣令白曆之女白素素、常州博士董成之女董妙煙、滁州員外郎李衝之女李夢婷、禹州主事孫毅之女孫竹接旨覲見——”
“是。”四人不約而同應聲，腳踩著蓮花步子緩緩踏入。
“跪。”四人麵對皇上和皇後應聲而跪，然後微微抬頭，眼睛卻仍是看著地麵。
四人微微抬頭，皇後一一掃過，看到蘇妤婼的時候，卻停了下來，看她打扮清麗，雖是樸素，模樣卻也十分清秀，於是便問：“為何打扮如此素淨？今日來選秀的秀女們都打扮的極為華貴，倒顯得你十分獨特了。”
“娘娘謬讚，嬪妾以為節儉才是當今應該廣為傳頌的，故而便選了這身裝扮，隻是怕汙了尊眼。”
皇後微微點點頭，這時卻聽見一個渾厚穩重的聲音響起：“可曾念過書？”
是皇上。
“隻是偶爾看看詩書，並不多。”
卻不料皇上卻道：“女子無才便是德，略懂詩書，識幾個字便是足矣。留下吧。”
什麽？！
被選中了？！
蘇妤婼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選上！
這對於她來說，自然是晴天霹靂。身邊其他人的結果怎麽樣已經不重要了，仿佛世界都靜止了一樣，聽不見一點聲音。
蘇妤婼驚愕地抬頭，卻又低下，心裏亂七八糟沒了分寸，怎麽辦？要入宮了？顥笙哥哥怎麽辦？爹娘要怎麽辦？家裏還有兩個妹妹要照顧！
心中一時間快速掠過千萬心思，佟姐姐和其他的人怎麽樣已經聽不清，腦中隻是仿佛轟炸了般，仿佛失了魂。
直到胳膊被人掐了一下，才微微回神，好容易強定心神，行禮之後，便退了出來。
“婼兒，你怎麽樣？”佟詩韻看見她的臉已經沒有血色，十分擔憂。
“姐姐.……我.……”蘇妤婼猶如五雷轟頂，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都知道的，妹妹水出芙蓉，該選上必會選上的。可既已如此，便是躲也躲不過的。隻有進宮一條路了，”佟詩韻的聲音有些悲哀，“皇命終究不可違背。”
“我知道。”蘇妤婼的聲音哽咽，滄桑至極，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佟詩韻把蘇妤婼扶到一邊，坐下來。
“家裏那邊，想必已經有公公去傳召了.……”想到父親母親還在家等著自己回去，心裏就一陣難受。
別人被選上都是榮幸之至，自己卻是反之，明明被選上了，明明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麽自己卻這麽悲傷，仿佛眼淚也幹涸了似的，流不出來。
“婼兒，現在這裏人多嘴雜，有什麽事等回去再說罷。”佟詩韻看了看左右，言多必失，在這裏議論怕引起什麽流言蜚語。忽而又看著孫佳琪的一臉得意相走出來，想必是她也選上了。
蘇妤婼卻忽然看透了什麽似的，淡淡道：“既然已經這樣成了定局，那也無他法，你我姐妹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我此生，便就這樣了吧。”
佟詩韻看她這樣強自鎮定，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了。她總是這樣，從小就是。強裝著鎮定，悲傷的時候也不說，仍是強顏歡笑，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似的，隻是自己孤單的、默默地在寂靜的角落裏舔舐著傷口，即使渾身是血也從不喊疼。看著她這樣，佟詩韻格外心疼。
等到所有人都選了一遍，選秀大典結束之後，那公公立刻走到台子上，尖細著嗓子道：“凡是‘留了牌子’的，過幾日會有禮儀姑姑來教主子們禮儀，在這段時間盡可在家與家人待著，以後入了宮，便是相見難了！凡是‘撂牌子’的，即刻就可以回家了，既與皇宮無緣，便可以嫁人了。”
說完，便有宮女來引她們出去，佟詩韻和蘇妤婼相互扶持著出了宮，早就有貼身的侍女們迎了上來。相互短暫地告別之後，分別上了各自的轎子。
蘇妤婼坐在轎子裏，稍稍掀開了簾子。明明天氣逐漸暖和了，可為什麽，自己卻覺得更冷了呢？
又在馬車上顛簸了一天，蘇妤婼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南陽。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了蘇府，剛下了轎子，卻看見家裏上上下下，上至父母親，下至家丁侍從們，皆對自己行大禮——
“臣，參見美人，願美人福祿康壽。”
“民女，參見美人，願美人福祿康壽。”
“奴婢（奴才），參見美人，願美人福祿康壽。”
所有人異口同聲，紛紛行跪安之禮。
蘇妤婼剛想前去扶起父親，卻想到自己身份已是不同，隻得道：“起來吧。”
“謝美人。”蘇坤嶽回道，慢慢起身。
看著父母親對自己行如此大之禮，蘇妤婼也是心下一陣難過，父親千等萬盼，卻等來了自己入宮的結局。顥笙哥哥那邊，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他才好，當真是頭痛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