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全部
愛有何錯。 晚鏡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許多許多年前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執著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一字一字地問著自己的父母,愛有何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需要多大的勇氣,她懂,她知道。 “當淮安對玄道長說要與我成親時,玄道長氣極了。”柳玉珠繼續緩緩地說著,“他把淮安關了起來,我知道後便去清涼觀門口跪著,一跪就是三天。當時還是太年輕氣盛了,也許等玄道長的氣消了再去求他,他也未嚐會那樣絕情。可我卻跪在那裏,等於讓所有來往清涼觀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一個道士要成親,這讓清涼觀成了個笑話。” 晚鏡垂下眼簾,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都是太年輕,年輕的隻知道勇往直前,隻憑著信念想要去挑戰,不顧惜與任何人為敵也要護著心裏的那份愛情。 “玄道長將淮安逐出清涼觀,當著觀中所有人的麵割了他的發髻,再不許他回到倒甕山,更不許他再用無憂子的道號,情斷恩絕。那天,我家也派人上山,在清涼觀門前將淮安打得幾乎喪命,淮安看著玄道長,可玄道長卻命人關上了山門。”柳玉珠捂住了臉,停頓了很久才重新抬起頭來。 沒有淚,鬼是不會哭的。 “我們無路可走,隻能隱居在十字溝。可無論如何我們終於是在一起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但那並不妨礙我們的幸福。我們有了小珍,有了小寶,我們說要一起白頭,要一起到老,牽著手一起過奈何橋,來世再做夫妻。可生下小寶後我的身體便每況愈下,淮安想了很多的辦法,但四天前我還是撒手人寰。”柳玉珠說到這裏輕輕地歎了口氣,“姑娘,淮安不是壞人,他隻是……舍不得我。” “所以,坤兒的命魂是被那秦淮安困住的,他想用坤兒的命魂給柳玉珠續命,是這個意思吧?不過,既然他有這個本事,為什麽不直接把柳玉珠的魂再塞回去?”林鈺問道。 “柳玉珠是壽終,這要是能續回去,那這世上幹脆就不會有人死了。”晚鏡瞥了林鈺一眼,“秦淮安也不是故意要找上坤兒,隻不過坤兒恰巧闖進去了。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等到七天時坤兒的天地二魂一散,那邊的柳玉珠就會醒過來,坤兒的命就變成了柳玉珠的命。” “可那畢竟不是柳玉珠了。”林鈺有點不明白。續了別人命魂的柳玉珠隻不過是空有其表,留下又有什麽意思? 晚鏡沉默了一會兒,也搖頭,“他未嚐不明白……。” 經曆了那樣的生死相許,渡過了多年的相依為命,柳玉珠就是秦淮安的全部。感情相互倚賴到極致的兩人如今生死相隔,痛苦無異於剜心斷骨。外人或許勉強可以理解,卻很難有那種徹骨的感受。 林鈺嘖了一聲,心裏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一方麵他痛恨秦淮安讓李坤遭了這樣的罪,另一方麵又實在是感佩他對感情的這份執著。他咂摸著這段不容於世俗的愛情,心中卻是另有一番不可言說的感觸。 到了十字溝西口,玄道長拿出一盞符燈來點燃,放進了晚鏡那輛包著毛氈的車裏,一番掐訣念咒後又小心翼翼地捧出來,裝進了隨身的包袱。晚鏡讓張禾留下來看著馬車,與林鈺和玄道長一起進入了十字溝。 桃林深處依然是那霧氣彌漫的模樣,隻是這次有玄道長帶路倒是不用擔心再被迷陣困住。玄道長的臉一直沉著,從進了十字溝開始就一言不發。晚鏡和林鈺都知道他此時心中定是百味雜陳,也就默默的跟著。 霧氣淡去時,那片恬靜怡然的田園景象再次呈現眼前,隻不過,這次秦淮安卻沒有在地裏勞作,而是靜靜垂手站在那座木橋前,似乎是在等待他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