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晚鏡快跑
晚鏡在那一瞬的驚慌中什麽都沒聽見,靜下來後才感覺到了一點異樣,有某種讓人不安的氣息。少頃,晚鏡才聽見腳步踩在雪上發出的咯吱聲,但是很輕,也很近,應該就在中院離屋門不過幾步的距離。
張禾擁著晚鏡輕輕地走到與屋門平行的一個角落,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也不要動。晚鏡點點頭,張禾深深地看了她兩眼,顯然是想要說什麽,隻不過眼下並不是時機。
晚鏡對她笑了笑,算是安他的心。他這才返身走回了茶座邊,將晚鏡用的茶盞扣回了茶盤裏,然後給自己半滿了一杯茶。
茶水剛倒晚,屋門便被推開了,一股涼風呼地灌進了屋裏。
“公子,這麽晚了怎麽不點燈?”
張禾轉頭看過去,輕輕放下茶盞,微微一笑:“王覃?你怎麽過來了,宮中的宴會已經散了?”
王覃一襲黑衣,頭上肩上還頂著沒融化的雪片,他往張禾麵前走了一步,麵無表情的道:“沒有。殿下讓我來接人。”
“什麽人?”
“公子,現在在殿上的應該是晚鏡而不是白薏。您沒有按計劃做事,所以在下特地跑這一趟。”
“我覺計劃略有不妥。晚鏡不曾見過那樣的場麵,恐怕皇上問話反倒出了紕漏,故而臨時改換了主意。既然已是一切順利,還需要再帶過去?”
王覃依舊麵無表情地道:“隻怕萬一。公子能私自改掉一個計劃,未必不能再改一個,還是謹慎些的好。”
張禾點了點頭,慢悠悠的站起身來往外走。王覃卻站著沒動,手中佩劍換手而握,看著走到了他身側的張禾道:“公子是做學問的,顯然武功方麵不如在下。”他伸直手臂,指著牆邊的角落道:“雖已是著意閉氣,但終究不是個會功夫的。”
張禾臉上依然帶著笑,卻極快地皺了皺眉,陡然有點緊張了起來。
尹翕參與這件事都是通過張禾來知曉蘇繹的安排。按張禾與蘇繹商定的計劃,在尹翕從蔣熙元的宅子裏搜出人之後,他會在路上將人悄悄地換過去。但他沒有將這一步告訴尹翕,尹翕不知道,這人,自然也沒有換。
原本不該有什麽紕漏,可他算了千萬,卻漏了那個易容成晚鏡的女子。蘇繹沒有見過真的晚鏡,那個易容的也隻是個普通的女暗衛,張禾沒想到蘇繹竟能看出端倪。
張禾退了兩步回到茶桌邊上,對著晚鏡招了下手。晚鏡猶豫了一下,便從黑乎乎的角落裏走了出來,走到了張禾身邊。
張禾指了指晚鏡,問道:“王覃,你覺得她是嗎?”
“這個時間還能與你在屋裏同坐喝茶的,大概便是了。”
張禾笑了一聲,“好,不愧是殿下看重的人。”他看似無意,卻將晚鏡的手緊緊拉住往身後帶了帶,“讓她去拿件大氅,我這就帶她過去。”
“不必了。”王覃看了看晚鏡,“公子在府裏等著就行,在下這點事還是辦的好的。”說完他將手按在劍柄上,閃開了屋門,“姑娘,走吧。”
張禾嗯了一聲,忽然伸出手去抓住了茶桌上的桌布,然後往起一揚,桌上的小炭火爐和茶壺直衝著王覃兜頭砸了過去。
王覃退後閃開碳塊,劍同時出鞘,劍鋒一劃便將那揚起的桌布切成了兩半。桌布落下再看,屋裏哪還有張禾和晚鏡的影子。
王覃握著劍一步便衝到了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便有鋼韌一閃隔著棉門簾刺了進來,險些紮了王覃的胸口。王覃仰身避過去,低聲咒罵了一句,退後半步,用劍先將門簾挑開,見沒有再次的攻擊才縱身越了出去。
院裏已經沒有了晚鏡和張禾的身影,王覃站在廊廡下停了停。外麵天已經黑了,院子裏還沒有點燈,他隻能靠聽去分辨。不過片刻,王覃腳一點地直奔著東苑門口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用手指打了個呼哨。
此時張禾已經帶著晚鏡衝出了東苑。腳下有些滑,雪打在臉上刺的有點疼,他始終緊緊的拉著晚鏡的手,一步不敢停的往尹府門口跑。
看見尹府大門的時候張禾喊了一聲開門,門子便從房裏走了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稍稍楞了一下便執行主子的命令去將門打開了。
離大門不過幾步時,牆外忽然越進三個人來,皆是夜行裝束,直接擋在了張禾與晚鏡麵前。
張禾連停頓也未停頓,迅速地判斷了一下,直接舉劍衝著最靠牆邊的那個人刺了過去。
張禾刺他右肩的位置,他便向左閃身提劍去擋,閃開了他與牆之間的路。張禾已至他身前,借著出劍的慣性一兜身形,轉了個方向,晚鏡便跟著他也是一轉,又站到了他的身後。
張禾握著晚鏡的手一鬆,低聲道:“快走!”
晚鏡一絲遲疑也沒有,拎起裙擺便往門口跑去。那門子打開了半扇大門,回頭看見這情形,慌亂的四下找了找,然後抄起頂門的大棒子就衝了過去。
張禾會一些武功,可並不精深,麵對蘇繹的暗衛也隻是勉強應戰。這門子不會武功,但人高馬大的有把子力氣,一人多高的粗木棍子掄起來,跟張禾一配合,倒還真把那三個黑衣人暫時擋了下來。
晚鏡已經跑到了門口,正要邁出門去,就聽見咻的一聲,緊接著一柄匕首便哚進了晚鏡麵前的門板上。
王覃已經追了過來,他根本沒理會那兩個黑衣人的狀況,看見晚鏡要出大門,情急之下便甩出了匕首。這宣陽坊離東市太近,如果晚鏡跑到了街上,王覃還真不好明著對一個女子動手,恐怕要費番力氣。
費力氣不怕,可蘇繹那邊如果有什麽意外狀況,時間卻是耽擱不起的。
匕首的刃薄薄地擦過晚鏡的臉頰,她已經感覺到了刀刃的寒森。這猛然出現的匕首把她嚇了一跳,她往後退了一步,微微一怔後又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管那支匕首,繼續往外跑。
王覃哪裏還容得她衝出去,這一瞬的功夫已經到了她身後。張禾喊了一聲小心,想過去卻是怎麽都來不及了。
王覃伸手去抓晚鏡的肩膀,忽然一陣細細的破風聲,緊接著王覃就覺得手背一下劇痛,下意識地便收了回來。手還沒收到身前,已有刃光一閃向他咽喉刺了過來。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王覃完全沒想到還會有別人出現,心中一驚,橫過劍來將將擋過,鐺的一聲後他向後退了一步,身上沁了薄薄的冷汗。但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人,迅速地便冷靜了下來,持劍反攻回去。
張禾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一邊拖著黑衣人,一邊喊道:“林鈺!帶晚鏡先離開這裏!”
林鈺手中拆著王覃的攻勢,迅速地看了張禾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單手攬過晚鏡衝出了門去,王覃緊跟其後也衝了出去。
張禾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張三李四,這裏又是尹府,黑衣人跟他打歸打,卻實在也不敢把他如何。其實以張禾的功夫對付他們仨,正常來說早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張禾也知道這點,更吃準了這點,繼續拖延著這三個黑衣人。直到門子的肩和大腿都掛了彩,抵門的木柱咣地一聲掉在地上。張禾才收了劍,覺得應該是差不多了。
三個人看他收了劍便也停了下來,但王覃和那姑娘卻早不知道跑去了那裏。三人氣惱將劍收進鞘中,縱身而去。
三人消失後,張禾才慢慢地走到大門處,他看了看門上那柄匕首,片刻後抬手將它拔了出來,放在手裏輕輕的掂著。冰涼刀身在手裏,寒意森森,張禾神情也不比這刀刃暖多少。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握手一攥,刀刃嵌入手心,霎時便洇出了血來。
隻漏算一點便成了這般局麵!隻差這一點點!
張禾恨恨地將匕首擲在了地上,匕首帶著血翻了兩下,最後沒進了雪裏,隻留下幾點殷紅。
林鈺那邊帶晚鏡跑出了門,根本不上說一句話,後麵王覃便追了上來。
王覃從袖中滑出一柄小刀,還沒來得及飛出去,林鈺便護著晚鏡拐過了牆角進了東市。東市還有些未散的人,王覃不便貿然出手,隻好將小刀隱在掌心,緊緊地墜在林鈺和晚鏡後麵。
林鈺穿過東市往南,越走越塊,王覃也越跟越快。路過剛剛那茶棚的時候,茶棚的老板正在收攤,看見林鈺便打了個招呼,“公子回來了?剛才那錢多了!”
林鈺胡亂應了個是,抬頭往上看了看,隨即彎腰將晚鏡抱了起來。“摟緊!”林鈺說。晚鏡一怔,伸手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林鈺抱著晚鏡單腳點上茶攤的凳子,再跳到桌子上,隨即借力輕巧向上一躍,順勢一腳將那茶攤的大銅壺向身後踹過去。
王覃正跟在他後麵,眼瞧著一個碩大滾燙滿是熱水的茶壺迎麵倒過來,趕忙就地一縱退出半丈。銅壺伴著人群的驚叫落地摔得震天響,熱水熱碳撲了一地,遇到冰冷的空氣和一地的雪,登時騰起了濃濃的一團白霧。
王覃心道不好,扇著手衝過白霧,可林鈺和晚鏡卻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