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她聽了之後久久不作聲，環抱著雙膝坐在地毯上，下巴抵在膝頭，長發遮住臉頰。
她看上去蒼白，而且落寞。
我知道這些話對她來說太殘忍，可她終究要成年，終究要麵對成人世界的這份殘忍。
就像我過去經曆的那些，我也未曾料想，人生會有這麽多的變數。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向前走，走下去，天就會亮。
我喝了一口酒，“一時想不明白，不著急，你才十六歲，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想。”
“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了。”她看看我，“謝謝你，跟你相處好像朋友，一點也不像師生。我沒什麽朋友，而學校裏那些老師，總想著怎麽給我說教。”
“那你就把我當成朋友。”我摸摸她腦袋，“有什麽心事就跟我說說，來我這裏也可以。”
“哦，那可不要！”她笑起來，“我要是常來，那位男士得恨死我了！憑空多了這麽大一隻電燈泡！”
我剛要辯駁，外門突然哢噠一聲響，羅燃走進來，這話也被他聽了去。
“我不會恨你的，我倒是希望你常來。”他笑道，“很久沒聽過你們林老師說這麽多話了！”
“羅燃，你……”我呆住。
怎麽又不打招呼就來了？
他微笑著看向我們，視線移到地毯上的酒瓶時，臉色變了一變。
“嗬……兩個女人湊一起果然是災難，我的好東西全被你們挖出來了！”
我跟陸染相視一笑，輕輕碰杯。
“我們有點餓了。”我對羅燃說，“不知道家裏有什麽吃的？”
“帥大叔！”陸染調皮的做個鬼臉，“我上次見你做了一桌子菜，有一盤像小包子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別致，吃起來應該也很好吃吧？”
“大叔？”羅燃挑挑眉，“就憑你這稱呼，今晚餓著你們倆！”
不過最終他還是動作利落的做出一桌美食，包括陸染感興趣的那盤“別致的小包子”。
“這叫蟹黃燒麥，”我夾給她一個，“是你這位帥大叔的獨家秘方！”
陸染吃的像隻小饞貓，我驚訝於這麽一個漂亮苗條的女孩子，竟有如此大的胃口。
“我很久都沒在家裏吃過飯了。”她一邊抹著唇角的油漬，一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眼皮翻向天花板，“上一次跟我爸在家裏吃飯是什麽時候呢……可能是小學畢業那年。”
“那你以後常來。”我笑笑，“帥大叔最喜歡招待漂亮女孩子。”
羅燃吹胡子瞪眼，衝我做一個揮拳的動作。
陸染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林老師，我把你當朋友，朋友的男朋友我可不搶！我會保持距離！”
“你這麽大的孩子整天都在想什麽呢！”我啞然失笑。
她一臉不服氣的看著我，“誰說隻有兄弟情才仗義？我們是姐兒們，姐們兒之間，更要仗義！”
“況且……帥大叔不是我的菜。”她突然臉紅，低頭笑起來，聲音也小了很多，“我有喜歡的人……”
我微微一愣，她不再說下去，隻是情不自禁的笑著。
我起身收拾桌子，讓陸染先去客廳看會兒電視，然後把碗筷放進洗碗池。身後突然多了一雙大手環住我的腰，接著得寸進尺，一路向上，順著我肩膀、胳膊，一下子握住我的手。
“放下吧。我來洗。”
我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就徘徊在我後頸，忽然一陣意亂情迷，身上麻酥酥的。
“你去歇著。”他推開我，擰開水龍頭。
我呆呆站在一旁，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哎，”羅燃輕聲問我，“她什麽時候回家？已經不早了！”
“她？”我頓了頓，“哦……她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他差點把碗摔了，目瞪口呆看著我。
“你小聲點！”我急忙示意，“她是從家跑出來的，回去幹嘛？”
“那她今晚睡哪？”
“跟我睡。”
“林七月，你……”他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
“怎麽了？”我看著他這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好笑，“難不成你今晚也想留這？”
羅燃連做幾個深呼吸，閉上眼睛又睜開。
我又有了個新主意，對他說，“不然你今晚就留這吧！我們可能聊到很晚，期間肯定要吃點宵夜的。”
他眯起眼睛，咬咬嘴唇，使勁兒看著我，騰出胳膊做了一個掐我脖子的手勢。
我倒是突然依戀起這種感覺。羅燃會為了我，跟別人爭風吃醋，哪怕對方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那晚我跟陸染聊了很多，她幾乎把她從出生到現在的故事都講給我聽，但我隱約覺得她還是有所保留，比如她始終沒明說她是因為什麽從家裏跑出來的、又把她爸氣出高血壓的。
若是僅僅因為她父親找了個年輕明星，肯定不至於如此。她從小到大見過的難道還少？區區一個小明星，又能把她怎麽樣？
然而她不說，我也不想問。
她竟然問起了我，“林老師……原來那位帥大叔，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我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的含義。
“原來他是你女兒的爸爸？”
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捂住她的嘴，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警覺的看著她，“你……怎麽知道這些？”
她被我這樣子嚇住了，呆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掰開我堵在她嘴上的手。
“睡覺之前……在樓下客廳的時候，你說出去買點零食，我就跟他聊了兩句。”她怯怯的看著我。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羅燃竟然連這都告訴她！
那她會不會也知道我跟羅燃的關係了？
“你……”我緊盯著她，“你還聽他說了什麽？”
“沒了！”她用力晃著腦袋，“我發誓，林老師，真的沒別的了！”
小丫頭生怕我不高興，趴在我後背上撒嬌的摟著我，“我不是有意打探你們隱私，你別生氣啊！我除了知道你們有個女兒，再也不知道別的了……要是你不喜歡，以後那位帥大叔說什麽我都不聽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