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舊案因由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人便到了大堂。隻見堂中擺一檀木香案,案上一應擺著驚堂木,龍毫筆,行木令,右上角則放著一座駿馬奔馳的木雕,頗為紮眼。案後的懸梁之上掛著“廉正清明”的一塊牌匾,字跡瀟灑,力透紙背,十分倨傲。
裴容遠見寒雙魚目光觸及之處,便道:“這塊匾是陛下親自所寫,所賜。”
寒雙魚拍馬屁甚是擅長,誠懇道:“陛下贈的自是極好的。”
這時,從堂後走了兩人,隻見其中一人身子精瘦,尖牙露齒,眼小如豆,滿臉的麻子隨著他的笑意皺到一起,混著大理寺內暗淡的燈光有些駭人;另一人則身子渾圓,肚大腦肥,滿臉橫肉,兩隻眼睛在橫肉之間似兩條細縫,眼冒精光的盯著寒雙魚。
麻子上前道了聲:“裴大人,不知這位是?”
裴容遠對兩位甚是禮待,介紹道:“這位是寒雙寒副統,是陛下下旨來助大理寺斷案。”
那橫肉聲如洪鍾,不屑道:“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年紀不大,到我們大理寺能做什麽?莫不是你父親哥哥不願陪你戲耍,才將你扔到我們大理寺的吧。”
說罷,那橫肉還自顧自的笑了兩聲。
寒雙魚麵色無常,手指“啪”的一聲敲了旁邊的一塊銘牌,冷冷道:“想必閣下是便是那‘力能拔牛,智能斷案’的大理寺少卿的劉大力吧。”
那劉大力臉上橫肉抖了抖,寒雙魚繼續道:“曾經的劉家村幾十口連環殺人案便是你破的,破了之後便被裴大人看中,破格將你一介武夫提至大理寺辦案,三年之內連續七案屢立奇功,一路從獄丞升至大理寺少卿,我說的可對?”
劉大力臉上橫肉又抖了抖,似有不服,“這點小事一翻看官薄便可知曉,莫不是你以為說出我的身份自己便是神捕了?”
“確實,我是閑時翻看錄事薄知曉的。”寒雙魚坦然承認。
裴容遠對劉大力的態度似有不滿,到底是陛下親口派下來的,怎能如此慢待。但他見寒雙魚臉色一片平靜便沒有開口阻止劉大力,畢竟他也很想知道寒雙魚一來如何鎮住他這兩個“目中無人”的手下。
“不過,當初裴大人並非是因為你破了那案子才收了你的。”
劉大力一見寒雙魚扯到案子上了,便更加不服,“你胡說!你成心找事吧,沒真功夫別進我們大理寺。”
麻子見寒雙魚一提,便止住劉大力嗷嗷隻喊的大嗓門問道:“哦?不知寒副統有何見解?我等願聞其詳”,畢竟裴大人也一臉配合不是。
寒雙魚衝麻子道了聲謝,便繼續道:“當初劉家村四十一口連環殺人案犯乃一農夫,隻不過那農夫性子歪曲,喜好虐屍。那農夫也是個聰明的,利用約活之便讓其來家,而後留其住宿,再趁夜將其虐殺,埋於其家後院。而那人因性子本就古怪,便住的離村中人極遠,家中也無甚人來往,如此便為他提供了優良的條件。”
麻子接著道:“那人約來做活的人大都是流浪的外鄉人,或者是無家可歸的孤苦小兒,這些人就算失蹤也是無人在意,便也長久不曾有人懷疑。”
寒雙魚點了點頭,“誰料那農夫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盯上了村裏的一個寡婦,便想將其勾搭來家虐殺;他如是想,也如是辦了。巧就巧在,那寡婦在村裏是另有姘夫的,她失蹤後,家裏人報案,那農夫則一口咬定看到寡婦當時進到她姘夫的院子裏,後來卻也果真在她姘夫的院子裏挖出了寡婦的屍體。如此人證物證俱在,那姘夫的罪責便定定了。”
“這與裴大人破格錄取了我有何聯係?”
“你且聽我說下去,你是村裏的屠夫,雖是力大,但也心細,你隻覺得那農夫的嘴臉像是說慌。雖說你確實在那姘夫的院子周圍見過他但卻不是在寡婦失蹤那日,寡婦衣服背後有刮痕,姘夫院後的層層細土也很是可疑,似是掩蓋什麽,如此想來你便覺得那農夫才是真正的案犯。你便膽大去了那農夫的院子細探,這不探不知道,一探才聞到他那院中濃濃的血腥味。你是屠夫,本就對動物的血敏感,而這並非動物血的味道。你便去了他的後院,果然發現地上拖拽的痕跡,這才匆匆去報了官。最後官差來竟查出那農夫後院挖了三個大坑,裏麵全是被掩埋的屍體,或腐或未腐,竟足足四十口人。之後案件驚動了大理寺,裴大人便提用了你。”
“確實如此,裴大人確實是因我破了當時的案子才破格提用我的。”
寒雙魚搖搖頭,“你近幾年的案子你是如何破的,你可記得?”
“自是記得,你兜了一大圈,快快說明緣由。”劉大力不耐煩道。
裴容遠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對寒雙魚的敏感頗為滿意。
“七宗案子皆是因為你對於凶犯或者證人的證詞有所懷疑開始,再加上你膽大心細的性子,如此才能抽絲撥繭,將一件件案子的真凶揪了出來。”
劉大力細細回想,片刻,眼露震驚。
倒是麻子麵色無常,但眼中也有欽佩之色。
裴容遠這當才開了尊口:“當時我確實不是因為你破了那個案子才提用了你,那案子看似複雜,實則十分簡單,隻需略微細心點的常人便能尋得蹤跡。而我之所以提用你,是因為當初案子中,你,識破了那農夫的證詞!你看得出他在說謊,而據當時在場的人說,那農夫在堂上很是鎮定。至於你怎麽看出的,我也曾問過你,你可還記得你怎麽回答的。”
劉大力道:“我當時跟大人說,我劉大力除了殺雞宰牛之外,別的本事沒有,倒是自小察言觀色厲害的很,識得人是否說慌,是否驚懼,是否情願。大人是因為我這本事才提了我的。”
裴容遠點點頭,“不過不單如此,你膽子頗大,心思也細,也有一顆追求真相的心。”
劉大力蔫了下來,不再紮著膀子呼喝亂喊,隻雙手抱拳,對寒雙魚低聲道:“寒副統,我劉大力今日服你,不會再尋你麻煩。”
劉大力本就不是什麽欺軟怕硬的主,隻道大理寺什麽地方,是嚴謹的刑司,與死人,與高官,與貴胄打交道的地方,一不小心便上下開罪,若是一個莽撞小子進來,破了規矩,累了兄弟們實在是得不償失。
不如一開始便給他個下馬威,讓他小心行事。誰料到人家是個有實力的主,不曾親曆過案件,卻簡簡單單將案件最關鍵的地方扯出給他至今都沒想明白的問題解了疑惑,確實是有真本事的。
寒雙魚莞爾,抱了一拳,回禮,“那寒某就在此多謝劉少卿高抬貴手了。”
繼而寒雙魚轉過身對著麻子,衝裴容遠道:“這位呢?”
麻子立馬擺手,上前給寒雙魚行了一禮,“我不需裴大人介紹,我自己來,下官麻六,外號‘麻溜’,我對寒副統佩服的緊,不需要寒副統為我解什麽惑。”
寒雙魚笑道:“果真是‘麻溜’,我這還沒說什麽呢,話便被你說完了,我本來也沒想為你解惑,說了半天,著實有些疲累,不知現在裴大人可否讓我看看這次案件的記錄薄。”
裴容遠掩去嘴角勾起的笑,道:“確實該看了。”
麻六和劉大力立馬將案件的卷宗拿來擺在香案之上,寒雙魚便同裴容遠便一起細細查看這幾日發生的血案現場記錄的具體情況以及仵作驗屍的結果。主要是寒雙魚在看,碰到不清楚的問題或者沒有提及的細節便由裴容遠為她解惑。
裴容遠對於這個副統印象說好也好,說不好也沒多好,起初覺得寒雙江湖氣頗重,身為男子有些嘴碎,但見寒雙辦起正事來,卻比任何人還嚴謹,思維邏輯清楚,能快速找出事情的關鍵,便有些佩服和欣賞。
白帝驚案,亦稱為白帝連環殺人案,從十月初二起始,短短半個月內,被害人已達五位之眾。這五位分別是溫柔閣花魁妙春姑娘,城北的老嫗竇太婆,城中富賈劉家臥病在床多年的小公子劉昀,福源樓前任掌櫃的錢呂以及兵部侍郎孫唯業,這一連串的血案使得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這個案子的奇怪之處有兩點,一則:被害人之間毫無關聯,無法從被害者的關係網排查凶犯。二則:凶犯殺人的手法很特別,被害者死亡時間皆是子時,致命傷皆是額間針尖大的一個小孔,孔上附了一滴紅蠟,其麵上敷一方白絹。
寒雙魚覺得從表麵上看有些像無差別殺人,無差別殺人即為凶犯心裏狀態不同常人,多有些癡狂和偏執,對於某一事物具有變態的心理,但是這個案件中,被害者除了那幾個明顯的特征之外,沒有其他異常,難道凶犯變態偏執之處在於給別人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