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失心

  易風麵上頓時刷白,大步上前一隻手扣住寒雙魚的手腕,剛想細細診斷手中的溫度便消了。


  易風詫異的抬眼看向寒雙魚,寒雙魚斜了易風一眼,從椅子上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向床邊,手腳並用的爬上了軟塌塌的大床,嘴裏不滿嘟囔道:“易風,下次莫要再拿扇子打我臉了啊!好不容易睡個覺你還咋咋呼呼的,著實招人煩。”


  話音剛落,她便舒服滾了一圈躺進床的裏側,背對著易風的臉色極為難看,仿佛在壓抑著什麽,又仿佛恐懼著什麽。


  易風麵上漸漸恢複常色,他慶幸寒雙魚並不是他想的那般,她有意識,並非之前的症狀。如是想著,他這剛懸起來的心才安定下來。


  次日,莫家寨格外的熱鬧,整個寨子洋溢著喜樂的氣息。莫家寨的東側到西側都被紅色的絲緞覆蓋,仿若一片十裏紅海,豔麗華美的很。


  寒雙魚一早便被阿婆叫去陪著靈兒,剛出院子瞧著眼前的景象微微覺得紮眼,便抬手擋了擋。阿婆瞧見寒雙魚的樣子提醒道:“姑娘,靈兒小姐吵著見你,我們可不能耽誤了及時,誤了婚禮。”


  寒雙魚看了阿婆一眼,恭敬回道:“哎”


  待她適應了眼前的顏色後,她才勉強睜開眼睛,隨著阿婆往竹樓走去。寒雙魚一雙眼睛一路上一直低低的垂著,仿佛在看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未看。那阿婆見寒雙魚全然同以往不同的模樣便奇道:“姑娘這是如何了?”


  寒雙魚扯了扯嘴角,看者阿婆充滿關切的眼神道:“無妨。”


  阿婆見問不出來,便不再言語。


  寒雙魚覷了眼阿婆的鞋底,前段的底板略有磨損,而後腳的底板則如新初,雖阿婆已經極力掩飾,但寒雙魚細細觀察還是看得出來的,眼前的阿婆是個武功不低的練家子。


  人不可貌相。從阿婆出現在她麵前起,她就活在莫大的眼皮底下。若說之前她還將阿婆同梁嬸當作同一類人看,那麽現今她確實是不敢如此了。


  這一路上她皆是掛著喪氣的表情,直到阿婆打趣提醒,寒雙魚才扯了扯嘴角整理下臉色,隨著她上了竹樓。剛到竹樓門口,裏麵便傳來霹靂啪啦的聲音。阿婆聽到倒也不動,瞧著她那意思便是讓寒雙魚入內。寒雙魚也不端著,直接進了竹樓。


  剛進到裏麵,還未看清那裏的人兒,便聽到一聲厲喝:“滾出去!”,寒雙魚眼尾掃了掃外麵的人提高嗓音道:“靈兒?你讓姐姐滾出去?”


  靈兒一聽是寒雙魚的聲音,便轉過身來,臉上仍掛著淚珠,她身子猛烈的發抖,幾欲倒下。寒雙魚瞧見,迅速跑到她身側扶住她的身子,右手中指微微探著她的脈。


  寒雙魚看了眼靈兒乞求的臉色,低聲道:“你服了藥?”


  靈兒咬著唇,搖著頭不發一言。


  寒雙魚話中透著隱隱嚴厲道:“為何服藥?”


  靈兒避不開寒雙魚咄咄的視線,輕聲道:“我同哥哥說了,哥哥不同意······”


  寒雙魚了悟,清楚了莫大為何將她突然賜給莫三。一是因著她蠱惑靈兒放棄成婚;二是想籠絡莫三,不想讓他起了二心。他懷疑她,因著此事,許是因著許多事。


  寒雙魚話中帶著寒氣:“誰給你的藥?”


  靈兒連連搖頭,倔強道:“不能說,不能說······”


  寒雙魚冷眼看著靈兒道:“靈兒,我不清楚誰竟給你失心丸,但你要清楚,給你藥的人絕對不會安好心。你知道你在你哥哥心中是何地位,若他拿著解藥威脅你哥哥,要你哥哥的命,要莫家寨所有人的命呢?”


  靈兒突離了寒雙魚懷抱,笑道:“姐姐,你不了解她,她不會這麽做的;姐姐你終究是個外人,你不了解她,她不會的······”


  寒雙魚緊盯著靈兒的反應,猜測出定是她極為親近之人給她的藥,但那人是誰?那人的目的何為?此時能對誰有好處?

  這事情越來越複雜難解,她辯不清,心中有一團莫名的火在燒,卻無處可發。


  她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清靈丸飛速塞進靈兒口中,鄭重對她道:“靈兒,我有辦法。你若真想救裴容遠出了寨子,便配合我去成親可好?”


  靈兒這會兒恢複了些神智,身上暴躁之氣消了不少。她看了又看寒雙魚的眸子,過了半晌,悠悠道:“姐姐可是一來便揣著這目的?”


  寒雙魚瞧著靈兒的眼睛,這慌她有點撒不下去了,隨口而出:“是!”


  靈兒麵無表情,語氣難測道:“我就知道啊,我本就知道啊,姐姐應該是容遠哥哥一直喜歡的人兒吧。”


  寒雙魚微微側眼,喉間哽了哽,艱難擠出一字“是”。


  靈兒一雙染著鮮紅指寇的手輕輕拿起妝台上的一塊玉佩,像懷揣著最珍愛的寶物般反複的磨蹭,幽幽問道:“可是姐姐喜歡容遠哥哥嗎?”


  寒雙魚眸色微沉,退了一步,“······”


  靈兒和裴容遠的婚禮在主堂進行,主堂前麵的主院內擺滿了酒桌,地上鋪滿紅綢,入目之色皆是赤紅,鮮豔似火。院內人聲鼎沸,賓客如雲。偶爾有一兩個孩童打鬧玩樂,被爹娘嗬斥著製止,而後不情不願的爬上凳子上不安分的坐著,左瞧瞧又看看,不幾時,又跳下凳子跑來跑去的玩樂。大些的孩子則好奇的伸長脖子瞧著那久久不到的新娘。


  寒雙魚纏著靈兒進來的時候便見到這幅景象,她亦步亦趨的走著,靈兒也隨著她亦步亦趨的走著。


  兩人各懷心思。


  而前方一身紅衣的裴容遠一直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兩人,他是溫和的麵相,卻帶著極冷的目光。這滿院的人自是看得出,但都仿佛沒看見似的誇獎這對新人天作之合。


  寒雙魚第一瞧見的不是裴容遠,而是裴容遠身側的莫大。莫大仍舊一身黑衣,即使妹妹成親,那人麵上冷硬的線條仍不柔和半分。寒雙魚默默在心中揣測:許是莫大也不想妹妹嫁給裴容遠的吧。


  不過很快她便打消自己的念頭,將裴容遠擄上山的是他;用百眾將士的命威脅裴容遠的也是他;他怎會不想妹妹嫁給她心上的人,但是今日終究誰都如不得願。


  待寒雙魚牽著靈兒臨近了裴容遠,耳邊突傳來那紅蓋頭下的聲音:“容遠哥哥今天開心嗎?”


  寒雙魚雙唇顫了顫,念起之前靈兒同她說的那番話,心中悲戚,她道:“與平日無異。”


  而後那蓋頭下的人低低的笑了聲,聽在寒雙魚耳中,卻像是絕望的低泣。


  此刻兩人已走到裴容遠麵前,眾人皆等著裴容遠背過身去背起靈兒,而裴容遠此時卻怔怔地看著寒雙魚,三人便如此僵持著。


  寒雙魚隻低著頭等著裴容遠的動作,而裴容遠卻一動不動的立在那!周邊的聲音漸起,指指點點嘈雜的很。


  “裴容遠!”莫大壓抑怒氣的聲音喚回裴容遠的思緒,他緩緩收回目光,道了聲:“見著小魚姑娘,裴某便想起遠在京都的妹妹了。”


  不輕不重的一句解釋,輕易化解低下的揣測。


  說罷他才背過身去,微微彎了腰。他的身子很瘦,後背卻寬闊的很,寒雙魚小心將靈兒扶了上去,靈兒雙手緊緊勾著裴容遠的脖頸,乖巧的很。


  突然,鞭炮聲乍起,鑼鼓喧天,眾賓起立,喝彩著目送兩位新人過了火盆,踩著合花一步一步的進了正堂。莫大自是瞧見剛才的場景,他何嚐看不清楚,待他錯過寒雙魚身側時,低聲威脅道:“小魚,在莫三那裏你仍舊不安生,看來你的命真是太長了!”


  說著,寒雙魚身後便現了兩位高大的寨民,皆一左一右的想要將寒雙魚架走,但還未動作便被一把折扇輕易架開,那把折扇的主人便是那白衣莫三,莫三打著混混道:“這我莫三的女人你們想幹嘛?”


  莫大聽著,走了兩步的身子轉了過來,盯著莫三道:“你是誰?”


  話音剛落,堂內突然一聲尖叫,繼而人群騷亂,你推我撞,場麵混亂不堪。莫大心覺不好,立馬粗暴的穿過人群,待見著那場景,他臉色瞬時青白,迅速上前想要製住那發瘋亂砍的人兒。


  那人此時六親不認,手中長刀揮舞,嘴中喃喃有詞,一雙眼睛猩紅嗜血,透著凶狠的光芒,一個亂揮便砍傷了莫大。


  莫大因顧著怕傷了她,便想從她身後偷襲,但她靈敏度極高,全然不讓旁人近身。


  寒雙魚隨後而來,見著堂中騷亂的根源時,她麵上驚懼,不可置信的猛地後退,待撞到身後的人時,她才堪堪立住身子。她略帶哭腔上前道:“靈兒!靈兒!我是小魚姐姐,我是······”


  莫大眼中一記冷刀掃來,寒聲道:“如此惺惺作態,小魚你可真是做得一手好戲!”


  靈兒恍若聽到寒雙魚的聲音般怔了一怔,得意道:“姐姐,我救得了容遠哥哥,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說著,她便手起刀落,身側被斷了腿的寨民脖頸一橫,鮮血噴湧而出,灑在靈兒那天真的麵容上,透著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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