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斬桃花,落荒逃
當寒雙魚將小白安置好後,月已上了柳梢。
她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內,一轉身便瞧見院子中那直直立於月下一位孤冷的藍衫玉麵公子。
寒雙魚信步走下石階,剛剛落於院中,便聽到前方那公子道:“紅綾山莊的事,可是你做的?”
寒雙魚食指微微動了動,她散漫道:“若說不是,怕是容遠也不信!”
裴容遠細細端詳著手中的九霄笛,問道:“你可知那紅綾山莊是何須人也?”
寒雙魚信步走著,隨意道:“自然是名揚江湖的大莊,百年基業的武林大家。”
“為何如此涉陷?”
寒雙魚並不想同裴容遠糾結於這個問題,她隻道:“紅綾山莊既做得出,便應料定會被人揭發。不是我,也會是旁人。”
裴容遠見她並不直麵回答問題,也不強人所難,道:“你可想好如何應對?”
寒雙魚眼露狡黠道:“裴大人許是不知,我這身後的層層身份,我上頭有人。”說著,寒雙魚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頭上。
裴容遠被寒雙魚這幅煞有其事的樣子逗樂了,他輕笑了聲,心中的擔憂少了些許,提起石桌上的酒便向後拋去。
寒雙魚探身一接,而後身後後仰,酒壺中陳釀便傾了下來,寒雙魚痛飲半壺才又將酒壺拋給裴容遠。裴容遠穩穩接住,同寒雙魚一般高高將酒傾下,烈酒過腸,實乃痛快。
兩人喝的過癮,相視一笑。
裴容遠問道:“可還要喝?”
寒雙魚眼含笑意,在這月下熠熠生光,看的裴容遠一個恍惚,不覺閃到寒雙魚身前。
寒雙魚本就對裴容遠不加設防,自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她神色一凝,便退了一步,笑道:“自是不能再同裴大人喝了,若是這酒後亂了事,我可對裴大人付不起責任!”
裴容遠如此人兒,怎會看不出寒雙魚話裏話外的婉拒之意。她也是在意他的感受,所以不明言。
但人有時候總會執著一些,比如現在的裴容遠。
他並非借著酒意,僅僅是想要一個答案,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想要那個答案,那個他沒問出口的問題,她故作不知的情誼。
裴容遠淺褐色的眸光漸深,他上前一步道:“為何孤身前往莫家寨救我?”
寒雙魚也知此事今日要做個了解,她不避不退,直視裴容遠道:“裴大人乃國家肱骨之臣,為人剛直,但凡與裴大人交過的人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寒雙魚眼中毫無躲避之色,卻將裴容遠看的心口一痛。
他繼續道:“同行的還有林甫,當時陛下明明命林甫去救援我,為何最後是你?”
寒雙魚頗為無奈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朋友!”
裴容遠自嘲一聲道:“寒雙,我並不想做你的朋友。”
寒雙魚避開裴容遠,從簷下的陰影處走出,食指微微敲了敲石桌道:“如此,裴大人便是連做朋友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裴容遠仍在簷下的陰影處,背對著寒雙魚道:“你將白公子放在我這,卻並不求我助你。寒雙,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情誼都沒有?”
寒雙魚輕笑了聲,跳起身子坐與石桌之上,兩腿交叉著蕩了起來,隻聽她淡淡道:“裴容遠,我從來不喜歡欠別人。若你覺得我不想將你牽扯進來便是對你有情的話,我隻能道,你會錯了意。”
裴容遠的呼吸一窒,半響才開口道:“如此,便是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寒雙魚抬眼望了望清冷的弦月,唇角勾了勾道:“容遠,這世間的好女子千千萬,我不值得你心念如此。”
半響,那簷下的陰影處才幽幽吐出一字“好”。
話說盡了,寒雙魚也不想久待,跳下石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著陰影處恭敬一輯道:“如此,寒雙魚在此多謝裴大人!”
說罷,她也未等裴容遠回複,直接掠出了裴府。
這當,裴容遠才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清俊的麵上盡是無邊的哀傷。他何嚐聽不出寒雙魚話中的疏離,自他認識她始,她便如一陣風似的,來去無影,讓人抓不住,握不著。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時戀上她的,隻記得她那生動明亮的眉眼,快如閃電的手中刃以及眼中時時刻刻的狡黠與聰慧。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像她一般知恥明禮,進退有度。她總是如一個男子一般在這世上獨行,卻似乎忘了自己是個需要人嗬護的女子。她固執的可怕,獨立的可怕,亦無情的可怕。
這世間的大多數人皆以得到他人的喜愛為榮,她卻清清楚楚,毫不留戀的舍棄。她太過理智,太過清醒,卻也太過蠢笨。
她蠢笨嗎?裴容遠自個認為是的,因著若是她衝他勾勾手指,他便會為了她的事左右奔走,肝腦塗地。她卻不屑於如此,她隻是堅定的告訴他“這世間女子千千萬。”
但是,這世間女子千千萬,怎抵得過一個寒雙魚!
寒雙魚出了裴府,便有些後悔,因著她剛才的話確實有些無情,但她又實在不想讓裴容遠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她這一想便覺得糾結的很,這話本上的戲碼怎就到了自己身上,寒雙魚頗覺有些狗血。
這世間最說不清楚的便是感情,她又最怕同別人有太多感情的羈絆。最終,寒雙魚長歎了一口氣,自個蹲在了裴府牆角處畫圈圈。
她這圈圈畫了不到兩圈,一黑影倏忽閃到她的身前。瞧了眼寒雙魚的模樣,想了想,自己便也蹲下,低聲道:“寒,葉騰死了,並非孟味所殺!”
寒雙魚聲音陡然拔高,“什麽?”
黑影不讚同的看了寒雙魚一眼,接著道:“斷被他們抓了,不過對方是誰,還未探聽清楚。”
“孟味呢?”\t
“孟味與那婦人作為證人暫時被查亮保護起來,如今查亮叫囂著讓紅綾莊遷出徐州。”
“此事當真?”
“當真!”
寒雙魚眼睛眯了眯,腦中盤算紅綾山莊遷出徐州對他有何益處。
查亮,紅綾莊,葉家。
朝堂,江湖,朝堂。
寒雙魚似想到什麽般,眸色愈加複雜。
黑影繼續道:“寒,如今江湖中人輿論四起,皆道紅綾山莊做了朝廷的鷹爪,與朝廷勢力狼狽為奸。”
寒雙魚目色漸冷,“如此,是要將紅綾山莊逼上台麵上來!”她想了又想,喃喃道:“會是誰呢?”
此時,打更的老漢哈欠連天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鑼鼓高喚道:“四更天嘍!四更天嘍······,你們倆蹲那幹嘛呢?公共場合,不能出恭,哎,說你們倆呢,跑什麽跑······”
寒雙魚自是沒想到兩人正說著天下江湖大事,竟會被人認做是隨地出恭,寒雙魚覺得這畫風變得太快,自己有些承受不來。
所以她幹脆撫著震驚未定的小心髒,撒丫子跑開了。
黑影雖心理承受能力頗大,也沒碰過此事,便也不由分說的隨著寒雙魚跑。
如此,這兩人在打更的老漢眼中就變成了落荒而逃。
這老漢甚是惋惜的搖了搖頭,感歎世風日下,良民素養不正。
寒雙魚兩人一口氣便跑到了城外,這才敢回頭瞧瞧那身後可否有人追來。雖說寒雙魚知曉這好漢不會追著他們滿街喊罵,不過這陰影確實還存著餘威,讓她心肝顫抖。
隻見身後一片幽深的夜色,她才定了定心,微微往後靠了靠,倚在樹上調息。
這當,空中藍芒一閃,寒雙魚微闔的雙目一睜,身子猛側。與此同時,快手刃從袖中彈出,順著藍芒的方向挾風穿過。
林中靜謐無聲,黑影立在寒雙魚身側,雙目警惕的看著四周。
下一刻,寒雙魚手指一勾,快手刃便在空中陡轉一圈,改變方向,回到寒雙魚袖中。
寒雙魚細細聽著林中動靜,除了兩人,林中並無多餘的氣息。
這當,她才轉身看著自己剛才倚著的地方,瞧見一枚漾著藍光的銀製短箭。
寒雙魚取出懷中白絹,墊著手將這短箭拔下,拿出箭中信函,展開,幾字映入雙目。
寒雙魚雙目冷了冷,隨手一催,這短箭同著信函便如碎片般於空中消弭。
寒雙魚將手中白絹又收入懷中,望著遠處層疊明滅的暗山,道:“走,去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