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落荒而逃
三日後,寒雙魚的身子已經慢慢恢複,她已不願在這亡人穀再待下去,韓良便送她回了黑月穀。
兩人在馬車上一路無言。
寒雙魚閉著眼睛坐在馬車上小憩,乘的仍舊是普陀山那次韓良送她回來的那輛馬車。
兩人此時竟也同那時一般相顧無言。
韓良見著寒雙魚恢複了記憶,想熱絡的提起往事卻不知從何開口,從何提起,因她本就不是熱絡的人。她瞧的出來寒雙魚的改變,心中欣喜,也有些忐忑。兩人不再是幼時無猜的良姐姐和雙魚妹妹,而是橫亙了十年的距離的下屬和少主。
韓良清楚,所以她不逾矩。
寒雙魚卻並不這般認為,她無言不過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眼前的良姐姐,此時的她同韓良一般忐忑不安。
馬車內的空氣寂靜而安寧,車外的山穀水流潺潺,叮聲作響;林中的鳥兒飛鳴,花香宜人。不幾時,甚至還有呼聲和嘯聲傳來,惹得爭相嬉戲的鳥群撲騰一下便被驚得飛了林。
穀間道路崎嶇不平,怪石遍布,馬兒走的艱難,便發出“呼呼”的聲響,喘息聲越來越重。寒雙魚聽著,睜開雙眼,抬手掀開了布簾,瞧著外麵的景色道:“這黑月穀的景像頗有些像我們幼時玩耍的山林,良姐姐,不如我們下去走一遭如何?”
韓良詫異的看了眼寒雙魚,眼中帶了些微的欣喜,道:“好。”
寒雙魚回眼看了看韓良,掀開簾子便跳了下去,韓良瞧著擔憂,便急忙道:“慢著些。”
寒雙魚剛落地的身子一滯,這般的習慣果真是她的良姐姐。
韓良長她五歲,幼時便極為愛護她,雖平日裏不苟言笑,卻是不讓她傷到一絲。奈何她調皮頑劣,每次不是這受傷便是那受傷。回到寒府,韓叔總是板著個臉要打罵良姐,良姐也一聲不吭,不過倒是父親和她最能攪渾,每次都不讓韓叔得逞。
一想起父親,寒雙魚心口便開始一揪一揪的痛,她輕撫著心口皺了皺眉。待韓良走近她身側,她突直起腰,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邊走邊道:“良姐這些年可還好?”
“還好。”
“韓叔可好?”
“父親,很好。”
“······”
“雙魚過的可好?”
寒雙魚笑了笑,道:“自是不錯,前幾年得一老伯庇佑,後來便被師父收進了暗夜樓,過的格外逍遙。”
“······”
兩人默了半晌,無言。
待兩人走至離黑月穀約莫百丈時,寒雙魚便瞧見一方梅林。
寒雙魚覺這梅林頗為眼熟,仿佛像是那日她在紅綾莊瞧見的梅林,她問道:“這可是普通的梅林?”
“此梅林乃七環陣,寒將所創。”
寒雙魚聽及此,麵上無甚表情,隻對著韓良道:“如此,良姐姐便帶我走一遭?”
韓良頷了頷首,道:“好。”
再行這梅林,寒雙魚才覺出黑月穀前方的護穀梅林竟比紅綾山莊那處更為絕妙。因著這處梅林內並非七隻守林者,而是七七四十九隻,分別分布在梅林各處。
若是從上方來觀便能發現,這七環陣內連七環,七環陣外套七環,可謂是七環陣中的戰鬥機。若是黑月穀有如此陣護,想來旁人是無論如何也破不了陣進得穀中的。
寒雙魚頗為驚異,便又問一遍道:“這當真是我父親建造的?”
“確實!寒將通天徹地,日星象緯,布陣行兵,無一不精。”
韓良說著話時,眼中閃爍著崇敬的光芒。寒雙魚頗覺這目光有些刺眼,她微微垂下眼皮,循著韓良之前的步子規律往前走著。
父親的生,父親的死,都與他的榮耀有關。他若是個平凡的人,如今她與母親父親便能相安和樂,但恰巧是這些他人引以為傲,崇敬向往的榮耀和能力給他們帶來了滅門之災,所以她並不想知曉當初的父親有多少的人人稱頌的雄偉事跡。
若是可以她寧願他是一介布衣,事實上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何嚐不想做一介布衣。他們甚至連今後隱居之所都選好了,最後卻敗給了一場早已預備好的詭謀。
這世間有人便是如此,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今後的不平凡,無論他的生涯如何走,他終究會走上命定的軌道。
寒戰便是如此。
若是他很狠心處事,如今的一切便不會如此。他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著情意。
因情而生,因義而死。
寒戰便是這樣一個人。
往日幼時寒雙魚看不清楚的,如今卻能一一品味出來。
寒戰隻當自己無甚野心,但卻不清楚別人忌憚的從來不是你的野心,而是難測的人心。
寒雙魚摸了摸心口,突想起蕭衍來了。
不知他是否知曉自己的身份,若是知曉,他該當如何?若是不知,那她該當如何?
依照常理,若是沒有後續寒戰叛國一事,寒雙魚或許會相信蕭弘並不知曉此次慘案。但,寒戰判了國,此事便要細細揪揪其中深藏的暗箭。
寒雙魚一邊百般計算一邊腳步飛速的往前走著,不幾時便走到韓良麵前,但她仍不可覺,隻循著自己心中的感覺往前走著,仿佛演練了百遍似的。
韓良看著寒雙魚竟不用她帶路便能循著這七環陣的各個位點往前走去,倍感詫異。她沉思了半響,而後似想明白什麽般抬了頭又瞧了瞧寒雙魚遠去的身影,眸中已不能平靜。
待寒雙魚走出七環陣,她才猛地覺出自己身側少了一人,她回身後看,瞧著韓良一步一步從梅林中走了出來自己也倍感詫異。
寒雙魚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聽到一沉穩好聽的男聲,“屬下恭迎少主!”
繼而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齊聲,“屬下恭迎少主!”
寒雙魚這才回身瞧了眼這黑月穀前的景象,一眾的青衣,皆都單膝跪地,麵容誠懇。而這眾青衣前則立著兩位褐衫和黑衣。黑衣麵色冷峻,神色狠厲。褐衫的則長身玉立,麵色沉穩,不動神色。
寒雙魚瞧了眼,略略壓了壓聲音,對著眾位青衣道:“各位不必多禮。”
說完之後,寒雙魚便從兩人身側錯身而過,越過眾人走入穀中。
進來之後,寒雙魚才發覺自己對這黑月穀一點都不熟悉,左走不是,右走也不是,立在當處尷尬的很。
這當,寒雙魚便又聽到剛剛那個男子的聲音,沉穩如山,卻令寒雙魚有些討厭。
隻聽他緩緩道:“少主這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