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雙魚平生以來最不喜兩種人。
一種是高傲自負,自以為是的人,另一種則是虛情假意,指桑罵槐的人。
寒雙魚同落水的第一見,她便覺出他的高傲自負。而這第二見,落水擺這麽一道,著實是讓寒雙魚猝不及防。他若是想要表示恭謹,大可同她商量一番後,再與穀中兄弟們相見。而如今卻是毫無預兆便這麽硬生生撞了出來,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寒雙魚本不想多加置喙,但落水卻來堵她的路。
雖算不上指桑罵槐,卻也是話中帶刺。
寒雙魚心中冷笑,斜掃了落水一眼,而後越過落水直接向穀內走去。待落水以為寒雙魚走的夠遠之時,耳邊忽輕飄飄一句,“三日後,黑月穀後,燕山戰!”
落水垂著的眼皮動了動,嘴角微勾。
寒雙魚近日身上毒解,身子較之前爽利許多,整個人的精神也煥然一新,但她內心卻疲憊的很,她不知曉今後自己該如何麵對眼前的局麵。
所以,她很累。
韓良最是理解她,便也不多打擾。她知曉落水行事之後,便私下同他交談一番,結果如何,隻能看落水的態度。
寒雙魚一回穀內便睡了起來,許是因著韓叔和良姐在,她便覺得倍感安心。
這一睡便睡了三日。
三日午後,她才悠悠轉醒。
寒雙魚醒來之後,便瞧見屋內正坐與茶桌前閉著目小憩的良姐。寒雙魚心口突酸澀起來,她輕手輕腳的穿衣下地,本不想驚醒良姐。奈何良姐敏感的很,她剛穿好衣衫,良姐便睜開雙眼,雙目清明,絲毫沒有憩過的迷糊。
寒雙魚幹聲道:“良姐,可是吵到你了?”
韓良麵容恬淡,道:“我本就是在這守著你,何談吵不吵。”
寒雙魚幹笑了聲,頗為不好意思。
韓良道:“今日可要去同落水一戰?”
寒雙魚蹙了蹙眉,不答反問:“倒馬陘那次落水最終如何?”
兩人這般說著便走到了茶桌前,韓良為寒雙魚斟了杯水,不知她為何提起此事,邊將茶杯遞給寒雙魚邊道:“落水那次為了救成煉,受了重傷,在穀中足足養了一月才好轉,雙魚怎對此事好奇······”
韓良正問著,突似明白什麽般打眼看著寒雙魚,聲音帶了些不可思議道:“莫不是,那次他受傷是因著你?”
寒雙魚雙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口,點了點頭,繼而道:“如此確實應該了了之前的恩怨。”
“那成煉呢?莫不是你也要同他了?”
寒雙魚反問道:“成煉?”。
她本來沒想起這人,如今韓良一提,她才發覺一次倒馬陘竟將黑月穀兩大守護皆給得罪了,不過她與成煉的恩怨卻是不同。
寒雙魚將手中茶杯放下,對著門口方向提高聲調道:“成煉一事,不過是他咎由自取!嗜殺成性,不顧黎民,雖死不惜!”
韓良神色震了震,想開口阻止,卻是晚了一步。
因著此時屋門已開,成煉一身黑衣,麵色陰冷的站在門口,他直直的瞪著寒雙魚,寒雙魚亦神色安然的回望著他。
兩人這般過了半響,臨了,成煉突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寒雙魚瞧著那黑色身影後的豔陽天,突覺心情暢快。
韓良則立在寒雙魚身後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寒雙魚到燕山之時暮色漸濃,隻略略瞧得見山中林木陰影。
勾月寡淡,冷然淒涼。
不過這燕山卻是掛了花燈,明晃晃的惹了一堆的飛蟲。
寒雙魚邊走邊攏了攏身上的薄衣,突覺這落水倒是有情趣的很,竟然為著一個比武掛起了花燈,不枉她讓他辛辛苦苦等了許久。但是如此一來,著實容易讓人誤解,旁人不知曉的,還當這兩人在這暗地幽會。
不可不可。
寒雙魚這邊想著,便轉過了一個土坡,瞧見了土坡後的落水。落水背對著她,覆手而立,與這花燈之下尤顯得身子欣長挺拔。她吸了吸鼻子,微微嗅到這山林中的鬆樹冷香,又瞧了瞧落水的背影,這才大步走了過去。
寒雙魚一動,落水便悠悠轉過了身子。
寒雙魚提著劍,瞧著花燈下越看越俊的良家郎,笑道:“落公子可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
落水自是沒料到寒雙魚如此奚落他,他外形硬朗,何談美豔之姿,所以他麵色一僵,緊抿著唇,手中銀槍白光一閃。寒雙魚便瞧見一虛渺的影子如閃電一般疾馳而來。
她嘴角的弧度還未落下,落水的槍已到眼前。
寒雙魚橫手一擋,銀槍清霜相撞,“叮”的一聲,清霜彎折。
若是擱在旁的薄刃兵器,自是受不住落水一槍之擊,但寒雙魚的清霜劍是寒戰用百煉精鐵打造而成,韌度乃萬裏挑一,所以清霜僅是低鳴一聲,而後劍身一震,便隨著寒雙魚的身子向後滑去。
此時,寒雙魚嘴裏仍不忘道:“看來落公子真是誇不得的?”
語氣戲謔,麵上帶些絲惋惜,險些讓落水以為寒雙魚不是來同他解決恩怨的,更像是來逛花山的。
如此,他眸色沉了沉,銀槍舞的飛快,猶如一條騰飛的遊龍。
寒雙魚嘴角勾了勾,瞧著越來越近的槍勢,將清霜劍一轉,猛地向前一刺,便將落水的槍勢衝開一個缺口,身子一側,直接從缺口處躍到了他的身後。
落水麵色沉靜,身形不動,突將銀槍後挑,便直抵寒雙魚下腦後。
寒雙魚此時剛剛落定背對落水,似是絲毫未察覺到腦後的危險。她臉上麵無表情,待腦海又嗖嗖冷風穿脖而過時,寒雙魚腦袋突一側,落水的銀槍便刺了個空。
落水不驚不急,身子隨之而轉,長槍一掃,極其簡單的招式。寒雙魚也這般認為,若是如此招式她躲不過,著實是白學這麽多年的劍術武功。
但事實是,她確實沒躲過。銀槍掃向下盤的那刻,寒雙魚突覺膝蓋一涼,整個人便半跪了下來。與此同時,青光一閃,銀槍已到她的下盤,直抵她的胸膛。
寒雙魚心道,這落水並不想殺自己,不過背了鍋著實冤的很。如此寒雙魚心下一狠,左手一掣,便硬生生擋住了落水的銀槍。不過他這銀槍四方鋒利,直接嵌入寒雙魚手心半寸有餘,若是落水再加些力,便能直接將她的左手切成四瓣。
成股的鮮血從寒雙魚手心溢出,順著銀白的長槍尖滴滴掉落。
落水自也是沒料到會有此變,他連忙收勢,這一抽一拉又將寒雙魚手心的傷口切深了幾分。寒雙魚輕“嘶”了一聲,勉力立起身子,漫不經心道:“落公子可是滿意?”
落水目光冷了冷,繃著臉道:“回穀!”
寒雙魚瞧了落水一眼,跛著腿走了兩步,尋了個土坡坐上,將清霜劍丟在一旁,在身上摸索一番尋出傷藥,拇指微挑,“彭”的一聲,傷藥上的塞口便彈了出來,而後她麵無表情將傷藥灑在左手手心。
待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她衝著落水伸出左手道:“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