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毒蠱
辰時,窗外的光影掛梢。
寒雙魚一身青紫懶洋洋趴在華清宮內殿的大床之上,揪著床榻上的暖帳搖晃,嘴裏低低喚著:“阿衍啊~”
背對寒雙魚正換衣衫的蕭衍動作一滯,而後又緩緩將外衣穿好,遮住背上的劃痕。寒雙魚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哎~真是吃完了就跑,真真讓人心傷。”
她雖如是說,眼角卻泛起了笑意。
下一秒,一欣長的身影便遮住她麵上的光影,還未等她來的及說話,便天旋地轉一番落入蕭衍清冷的懷中。寒雙魚緊揪著蕭衍的衣襟,有些後怕的抬頭道:“你·····該上早朝了~”
蕭衍挑著眉道:“不心傷了?”
寒雙魚覺出這人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腰際,便覺得雙腿酸痛,她緊忙道:“開玩笑,看玩笑,莫要當真,莫要當······唔······”
寒雙魚話未說完,唇便被封住,幾番輾轉後,蕭衍才將她放開,瞧著她這雙頰紅潤,雙目迷離的模樣,心中大動。
真是個小野貓!
寒雙魚怕蕭衍又要來,便緊忙埋進他懷裏,道:“我要洗澡!”
“可要我幫你洗?”
“你······你去上早朝。”
蕭衍嘴角一勾,伏在她耳邊道:“不晚。”
寒雙魚這下便慌了,聲音發抖,欲哭無淚道:“我······我腿疼~”
寒雙魚如此,蕭衍也不打算再折騰她,便將她放在內殿裏的大浴池溫水中。
蕭衍剛將她放下,轉身欲走,便覺自己步子有些滯緩。他轉身,便瞧見寒雙魚正伏在浴沿一隻小手緊揪著他的衣擺,發絲淩亂,雙目潤水,脖頸身上還殘留著昨夜的痕跡,他便有些心軟。他緩緩蹲下身子,輕輕在她眉間印了一吻,溫聲道:“我閑時再來。”
寒雙魚心腔如鍾鼓,半響她才聽見自己生澀的聲音道:“好。”
此時,蕭衍已走出了門外。
寒雙魚隔著屏風瞧著他若隱若現的背影,待那背影離了視線,她才轉身將自己整個人浸入水中。
待池中水由溫變冷,她才緩緩探出身子,整理一番,喚了翠兒過來為她梳妝。翠兒邊梳邊瞧著寒雙魚的素麵竊笑道:“陛下平日裏很少去娘娘宮殿,這些日子除了皇後娘娘那便是娘娘這裏了,陛下真是真心疼娘娘的。”
寒雙魚緩緩閉上眼,以手撐頭,道:“我知道。”
寒雙魚一向對著外人才稱本宮,身邊無人時,她大多隻稱“我”。翠兒也頗為習慣,骨子裏也越發覺得這個主子並非高高在上不可攀。
“碧兒可回來過?”
寒雙魚突問起碧兒,翠兒才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回道:“不曾。”
兩人剛話完畢,外麵便吵吵嚷嚷一片,不一會兒,門外便闖了一隊侍衛進來。帶頭的是馬忠,他一進華清宮,便對著寒雙魚行了一禮,粗著嗓子道:“娘娘,太後有旨,請您去關雎宮一遭。”
寒雙魚麵不改色,瞧著之前的故人道:“可否讓本宮梳妝一番?”
馬忠麵上似有難色,寒雙魚也不想為難他,隻道:“一盞茶即可,順便你在此搜查一番。”
馬忠一愣,似是沒想到寒雙魚竟猜到他們會在她走之後搜查華清宮,他心道這靜妃此去還不知凶多凶少,自是要萬事留一線,便道:“好,還請娘娘快些。”
寒雙魚衝馬忠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而後,翠兒便迅速給寒雙魚挽了個發髻,又服侍寒雙魚穿上衣服。
一番整理後,果真是一盞茶時辰。
寒雙魚輕輕拍了拍翠兒的手,安撫道:“無礙。”
馬忠倒不覺得寒雙魚此番會無礙,他走到寒雙魚麵前,往前伸出一隻手道:“娘娘,請!”
寒雙魚雙手交叉在腹前,挺直脊背,便在眾位將士的圍簇護衛下往關雎宮走去。這一路上,寒雙魚暗自盤算著,她還當他們將她忘在腦後了,沒想到他們竟準備了三日,是什麽能讓他們準備了三日?
幾人剛過禦花園,隊伍便突停了下來,寒雙魚隻聽見馬忠道:“屬下參見大公主。”
寒雙魚低著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原是蕭曦月。同時,她也低著眉對馬忠方向行了一禮道:“參見大公主。”
蕭曦月輕咳了聲,抬高聲調道:“你們這幹嘛呢?怎一大堆壓著我皇兄新收的嫂子呢?”
馬忠一臉糾結,不知該不該在這場合下說。
蕭曦月衝著馬忠擠了擠眼睛,湊上前道:“你聲音小點跟我說,旁人聽不到。”
蕭曦月如是說,馬忠也不敢不從,便貼著蕭曦月的耳邊將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最後拱手道:“屬下隻知這些,旁的並不清楚。”
兩人的密語對於普通人自是聽不得,但寒雙魚武功不弱,自是聽的清清楚楚。即使知道他們做的何種準備,她不免也震驚一番。
此計甚毒!
待馬忠向後看來,她已斂去眼中情緒。
蕭曦月不免眉頭也泛了愁,跑到寒雙魚麵前指著她道:“你害我皇嫂!你剛進宮便不知好歹是不是,你真是狠毒,你······你······”
最後蕭曦月也不知用什麽話來形容寒雙魚,“你”了半天“你”不出來個頭,便踱了踱腳,冷哼了聲,甩袖而去。
寒雙魚淡定了擦了擦側臉上的口水,心道這蕭曦月每次同自己見麵都要先罵上一番,真是難以讓人招架。
馬忠愣眼瞧著大公主指著人鼻子罵,看完熱鬧後再看那位娘娘的目光突覺渾身發冷,便緊忙催著隊伍往關雎宮走去。
幾人如此折騰,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關雎宮。
寒雙魚剛一進入關雎宮,便瞧著這宮內圍滿了人。主位上坐著太後,側位上則是葉嫣然以及那剛剛風塵仆仆跑進來的蕭曦月。
寒雙魚目不斜視,剛要行禮,主位上的太後便猛地將茶杯砸了下來,直將蕭曦月砸了一激靈。寒雙魚倒是未受影響,動作頓都未頓屈膝道:“參見太後娘娘。”
太後眯著鳳眸,厲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下蠱毒殺當今皇後娘娘!莫不是覺得我兒寵了你幾日便無法無天了!”
寒雙魚淡淡道:“不敢!”
事實上,若是擱她以前的性子,絕對啪啪回嘴。
但是,現在她懶得同這些不可理喻的女人爭執,著實是······浪費精力。
“跪下!”
寒雙魚對這動不動讓人跪的習慣,最是厭惡。她上跪天地神靈,下跪父母師父,唯獨就不跪旁人。所以她並未動身,隻直直的站著,反問道:“為何要跪?”
倚在椅上的葉嫣然輕啟紅唇道:“你的血喂養的蠱毒,在皇後娘娘身上,其心可誅!”
寒雙魚在心底“哇哦”一聲,果真是無懈可擊的證據。
寒雙魚不慌不忙道:“這蠱毒可真夠速成的,不知可有請雲塵神醫鑒定下這蠱毒的具體性質?”
寒雙魚話音剛落,雲塵便撩開內殿的帷帳,邊用粉絹擦著手邊擔憂道:“三日養成,算不得大蠱;不過皇後娘娘本就身子弱,這蠱有些承受不來,極其傷身。”
太後冷冷道:“你還不認?”
“可有人證證明是我親自下的蠱?”
葉嫣然冷笑道:“人證?!碧兒便是人證,她親眼瞧見翠兒送來的藥粥!”
寒雙魚眉頭一凝,喃喃道:“翠兒送的藥粥?”,她側眼一瞧翠兒的模樣,便知自己身邊的人真是被人買個透。
上一次她是男子,她便被他們利用柳語嫣誣陷她。這次她是女子,他們便又利用毒害蘇姐姐來誣陷她。
誣陷來誣陷去都是一個手段,真是······無聊的很。
不過也好用的很。
寒雙魚不急不緩道:“此事的人證是碧兒瞧見了翠兒送來的藥粥,物證是這毒蠱用我的血三日速成喂養。你們便認定這蠱是我下的,如此太過草率了些。單就這血蠱之事,我三日前同齊四皇子切磋傷了身子,翠兒便是處理我血衣的人。而我也從未令翠兒送過藥粥給皇後娘娘。所以翠兒極有可能被旁人買通,也可解釋為何血蠱三日而成。依照常人的思維,若是要毒殺皇後娘娘,那便定要將那血蠱多養些時日,待其完全成熟後再放逐,但此蠱確是三日蠱,急促的很,仿佛臨時起意一般。”
“翠兒是你宮內的人,你如此詭辯,便是要舍棄這顆棋子了?”
翠兒聽罷,緊忙撲到寒雙魚的腳前,哭的梨花帶雨,聲淚俱下:“娘娘,你吩咐翠兒做得翠兒都做了。莫要殺翠兒家人,莫要殺翠兒家人,莫要······”
翠兒話未說完,嘴裏突冒出白色泡沫,繼而七竅流血,雙眼一翻,便直愣愣的挺了過去。
翠兒可真是一語雙關啊。
“將此毒婦拿下!”
其實寒雙魚覺得自己還是個“女孩子”並非“毒婦”,她剛想動作,便聽到一聲厲喝“住手!”
寒雙魚輕輕呼了一口氣,要知道她裏麵還是穿了夜行衣的,正準備著隨時落跑,當然能打便打,不過就容易落了蕭衍的麵子。
那白影一閃而過,直接衝進了內殿。此刻,寒雙魚透過屏風瞧見那依偎在一起影影綽綽的影子,突覺得紮眼的很。
雲塵的目光也沉了一沉,進了內殿,輕輕在蕭衍耳側耳語一番,蕭衍才將蘇蘭兒放下,踱步出了外殿。他一雙美目冰冷似刀,直直將這在場的人刮個遍。
最後他目光落在了寒雙魚身上,問道:“你下的蠱?”
聲音冷漠如千年的寒冰,直直讓人從腳尖寒到頭頂。
寒雙魚脖頸微仰,直視著蕭衍的雙目道:“不是。”
“來人,將其關入天牢,聽後發落!”
碧兒此時聽到蕭衍的話,連忙上前跪在蕭衍身前哭著道:“陛下,陛下,不可能是順妃娘娘的,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寒雙魚倒也不覺得如何,她隻瞧著碧兒如此維護她眼眶有些泛熱,繼而她甩袖轉身,對著馬忠道:“我自己走!”
此時,許久未說話的蕭曦月也走到蕭衍身側道:“哥哥,此事疑竇眾多······”
“壓下去!”
此話直接將寒雙魚的身子的步子震得不穩,她身子一頓,抬手便將頭上的珠釵拔下,摔到地上,繼而三千烏黑發絲隨意散落在風中。
無盡颯爽,卻也帶著些許淒涼。